蕊佳自小具有一种不健康的气质,家人和她自己都对这个身体格外紧张。尤其是当下的医学科普,就像销售话术,怂恿着惜命的医院消费,神经紧张的主人公一家就糊里糊涂地让她做了一些重复的检查——算不上多浪费钱,但实在是不经济。阿蕊是一个年轻的成年人,出了社会还像温室里的花儿一样娇弱,摇摇晃晃的,怎么也站不稳。近几个月,平衡感向来不差的阿蕊总是在路上神乎奇乎地跌倒,这可实在是吓坏了人。惊愕中,她拧紧眉头使劲回想,自己在哪里出了差错。公交车站、地铁站、电梯里,尤其是手机里,她都能看到那些与疾病相关的符号——人们说,要往最坏了想,紧张的阴影下,“不治之症”自然而然地漂浮在她的脑海中。这当然不是她第一次为了可怕的想象屏住呼吸。早在她初闻精神疾病的时候,中学的时候,她就被各种不健康的迹象要去了半条命。她从小爱生气、爱哭、爱伤心,但她多多少少还比较自由。后来听说这些习惯不健康,是坏习惯,从此她难过时都要分出一半儿的心来考虑这考虑那——这好不好,危不危险,应不应该——挣扎着自我安慰、自我洗白。当感情问题和升学压力一起对付她的时候,她失去了对付这两个问题的勇气。她本能地沉迷于悲伤、逃避恐惧,但悲伤得越久就越恐惧,越恐惧就越悲伤。她扮演起勇士,有模有样地对抗起“不健康”,想尽办法地逗自己开心,努力向自己证明她不会被什么“不治之症”抓走。慢慢的她是“康复”了,但感情和升学都没被面对……她“顽强”的生命力并没有让她更勇敢,她还是紧张兮兮。就说为着这跌倒的新毛病,在父母的推动下,她要从头查到尾,医院都是千元起步。这不是老年人或那些保险合同成箱的富豪爱干的事儿吗?不知道哪位医生一句话,阿蕊医院,查起过敏源来。恰逢最近身上长了一些类似荨麻疹的东西,问了美丽温柔的女医生一句,便又去做检查。操作皮肤镜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蕊佳得对着他尴尬地掀起自己的衣服,“玫瑰糠疹?跟荨麻疹有什么区别?”“区别大了。”“为什么会长这种疹子?”“很难说,病*感染,也可能是梅*。”蕊佳睁大了不太大的眼睛。男医生又说,“让医生看一下报告,她会给你分析。”回到诊室,温柔美丽的四十岁左右的女医生说:“确定是玫瑰糠疹了哈。”“不用排除其他可能吗?”“不用。”回到诊室前,阿蕊上网粗糙地查了查这两种病,也回忆了自己有限的性经验史。因为当下人们恐惧的多是HIV,“梅*”听起来多多少少比较古典,所以即使医院遇到过这类病人,在性禁忌面前束手束脚、小心翼翼的她还是忽略了它。她想,“这是什么‘不治之症’吗?我做这么多有必要没必要的检查不就是在寻找什么不治之症吗?即使它不是,它的名声可就够完蛋的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实在是对梅*没有概念;可能梅*古老的历史(致命)流传得更广;可能为HIV去污名化的文章、演讲她接触的比较多;可能仅仅因为名字的叫法,她觉得梅*比HIV风流得多。她有点怨别人和怨自己了。“刚刚给我做检查的医生说有可能是梅*。”沉重的时刻,女医生笑了起来,“如果不是特别怀疑患者有不洁的性接触,我们一般是直接排除这种可能的。如果你有这种情况要提前跟我们说。”阿蕊开始纠结起“不洁”这个词,她觉得她没有办法分清楚,或者她无法理解这种形容词。看她支支吾吾,女医生说,“或者说你男朋友比较不安分?”“我只知道有一个是有比较多的…”“如果你男朋友有比较多的性伴的话,那建议你检查一下。”“这个病严重吗?”“不严重。打针就能好。”就这么着,刚刚送去化验的试管,又多贴上了一个检查项目。……后来阿蕊回想,“为什么那个年轻的男医生比这位成熟的女医生显得更敏感?”也许他初来乍到,不怕得罪病人,当然也不排除他有调戏蕊佳的驱动力。蕊佳脑海里,他说那句话时的眼神,实在是太模糊了。至于检查结果,就留给读者啦。han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