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共:字2图预计阅读时间:6分钟生长///-脑袋里有一万种想法腾升、飞跃、旋转,再落下。神经递质日夜不歇地传导些有用没用的信息。我的眼睛眨巴、眨巴,又有睫毛掉进去了。服用优甲乐已经有四年半的时间。在这四年半的时间里,我每天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掰开塑料薄板,吞咽几粒白色无味药片。若是哪天忘记,当天下午必然是头疼恶心又乏力。然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呆呆地坐在一处,翻看那个屏幕已经被指甲划花的手机。想当年刚查出甲减,医生说需要终生服药时,母亲气不过,专程领我去西安复查。结果那位更权威的教授说出同样的话。在一次和朋友的电话里,母亲失声痛哭。也不怪她。毕竟任何带有终生的词语,大多没有好寓意。似乎,终生服药和终生监禁是一样的,没有区别,不过是人被关进了药丸里。经常生病的人,很难不多愁善感吧。何况是杂七杂八、五花八门的病症。我想了又想,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全健康,未发生过疼痛的。真可惜啊。很小的时候,曾因胃病住过两个月的院,天天打吊瓶。我没事做,经常望着缴费单上的数字发呆。出院检查,发现心肌受损,遂又挂了一个月的吊瓶。可没多久,胃病复发。次数之多,引得小学班主任特准,一旦我胃痛,母亲不用请假,可以直接领我走。记忆里,那段日子,每周医院。想起来是一件令人后怕的事。我总是疼到极致,再无法忍受,那时,年纪尚小的我会联想到死亡。死亡突然变得没有那么可怕,而成了种向往。慢性胃炎还是胃痉挛?主任医师众说纷纭,结论是都有。于是开了一堆药物:口服的、外用的,粉状的、片状的,流体的、胶囊的…后来发现,几乎没有什么胃药是我没见过、没吃过的。家里有一个箱子,里面满满登登塞得都是胃药。莫约四五年级,右胳膊里长了块肉瘤。那是我第一次做手术:打过局部麻药后,趴在手术台,看医生用小刀划开我的皮肤。皮脂和血管径直暴露在空气中,后者随着脉搏一下接一下地跳动。皮开肉绽,一片鲜红。取出目标物后,医生像在缝衣服般,将针穿过口子,用线串起来。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目不转睛,稍感麻木。初中时,浑身遍布红色斑块。四处求医,有人说是银屑病,有人说是玫瑰糠疹,有人说是牛皮癣。各种治疗方法尝试之后,皆无疾而终。高中做心理咨询,医生关于躯体化的解释点醒了我和母亲。一瞬间,从小到大无数次离奇且无法确诊的病痛都有了原因。我们恍然大悟。原来,能查出来的都不算病,查不出来的才是症结所在。胃部疼痛依旧持续,手术后的第二年左胳膊里又长了块肉瘤,未解的皮肤病仍时不时作怪。但我放任不管了。抑郁期间和母亲协商,擅自断了药。我的躯体化遗留至今,有时心脏刺痛,有时偏头痛,有时脚腕扭痛,有时关节断痛。有时睡醒颈椎僵硬,有时膝盖无法伸展,两者动辄牵起巨大的疼痛。但我放任不管了。说不上是勇气可嘉还是意志磨练。偶尔生了病,比如风寒、比如咳嗽,甚至有次出了车祸,我总觉得无所谓,便听之任之,让伤口自然愈合。反正总会好的,过程痛苦一点就痛苦一点吧。正如温特森所写:我没去看医生,因为我不想吃药。如果这样会要了我的命,那就让我丧命吧。可能是小时候吃过的药太多,医院的次数太多,我已经对此毫无兴趣。人们说我的手指好看,但鲜有人会注意我的手背因为小时经常扎针的缘故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永久性白色斑点。如你所见,我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譬如,去年十二个月,我有七个月没有来姨妈。我尝试妥协,去看过西医,也吃了中药,但没有改善。以至于某次无意瞥见朋友包里装的卫生巾,我顿生恍惚之感。那个物件,仿佛离我很远,远到从未谋面,陌生极了。今年只过了三个三十天,它却已经缺席了两个月。与其说我放任不管了,不如说我无计可施了。好在这件事对我目前的影响仅停留在皮肤变差、额头爆痘,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譬如,我常做梦,这些梦无一不使我困扰。而我恰巧又有解梦的习惯,所以总和自己的潜意识打照面。梦到我想回家,在小区里兜兜转转,结果走进了错误的单元门,错误的楼层,错误的家门。陌生的男人迎接我,并拿出纸杯,让我自己接水喝。说话间,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红色嘴套,叫我置于纸杯的内层,防止嘴唇接触,弄脏了纸杯。离开后,我又站回一开始踌躇的地方,茫然地四处张望。梦到我去应聘,公司里所有的职员都是女性,她们用一种阴险而绝望的眼神注视着我。男领导热情迎接,女助理笑眯眯地对我说:我安排好房间了。在最里面。没有监控。隔音效果好。你们慢慢聊。我和领导走进房间,助理从外面锁上了门。我站在吧台前,翻阅文件,男领导在我背后低声讲话。突然,什么东西抵住了我的腰。我才发现,他脱了裤子,手伸到了我胸前。我尖叫,跑到门前大声呼救。随着时间的流逝,男人的笑声愈发狡诈,我猛地想起刚刚那些女人的眼神:她们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格外期待我同样掉入深渊。我又想起助理那两句:没有监控。隔音效果好。旋即堕入无边的绝望。梦到我和发小坐在车后排玩闹,我开玩笑踹了她一脚,结果车门没锁,她跌了出去。旁边是万丈悬崖。发小直接一命呜呼。画面一转,是发小的葬礼。老家的亲朋好友却穿着艳丽,坐在灵堂旁有说有笑。其中有人撺掇我唱首歌,有人怂恿我吹段萨克斯。他们欢乐、兴奋,完全将此处置若罔闻。我忍无可忍,悲伤和内疚汹涌泛滥,终于嚎啕大哭,嘴里呜咽着些没有攻击性的、指责的话语。而他们呢,像看到小孩闹脾气一样,笑得更大声了。梦到我掉光了全部牙齿、梦到朋友上吊自缢、梦到和曾有牵绊却早无交集的人在一起…这是近几天能记得的梦境。我的梦境像是炼狱,每一次梦醒,就是渡劫的往复。所以我常常感到疲惫。加之这学期的食欲大不如前。我总是强迫自己多吃一些,可每一次,都让我想到神经性贪食的那段时间。有些事,习惯了就好。但日子久了,难免心生感慨——健康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但当我们健康、无病痛时,却又把这幸福抛之脑后。这该有多愚钝呐。
点个在看你最好看
黎澈
如果多一点肯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