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糠疹的症状

首页 » 常识 » 诊断 » 转载葵中亲子阅读材料猫课后推荐的
TUhjnbcbe - 2021/6/17 2:56:00

我们这一周学了郑振铎的《猫》,教材推荐孩子阅读夏丏尊的《猫》、靳以的《猫》、王鲁彦的《父亲的玳瑁》、请家长与孩子阅读后谈谈这三篇文章的感受,直接回复在平台上,字数50字以上,为了方便交流,请孩子们在评论后注明班别与学号。并在读书笔记本上以猫、狗等小动物为题材写一篇文章,题材不限,可以选择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小说、科幻作品等,字数以上。

夏丏尊

白马湖新居落成,把家眷迁回故乡的后数日,妹就携了四岁的外甥女,由二十里外的夫家雇船来访。自从母亲死后,兄弟们各依了职业迁居外方,故居初则赁与别家,继则因兄弟间种种关系,不得不把先人又过辛苦历史的高大屋宇,受让给附近的爆发户,于是兄弟们回故乡的机会就少,而妹也已有六七年无归宁的处所了。这次相见,彼此既快乐又酸辛,小孩之中,竟有未曾见过姑母的。外甥女当然不认得舅妗和表姊,虽经大人指导勉强称呼,总都是呆呆的相觑着。

新居在一个学校附近,背山临水,地位清静,只不过平屋四间。论其构造,连老屋的厨房还比不上,妹却极口表示满意:“虽比不上老屋,终究是自己的房子,我家在本地已有多年没有房子了!自从老屋卖去以后,我有多少被人瞧不起!每次乘船经过老屋面前真是……”

妻见妹说时眼圈有点红了,就忙用话岔开:

“妹妹你看,我老了许多罢?你却总是这样后生。”

“三姊倒不老!——人总是要老的,大家小孩都己这样大了,他们大起来,就是我们在老起来。我们己六七年不见了呢。”

“快弄饭去罢!”我听了他们的对话,恐再牵入悲境,故意打断话头,使妻走开。

妹自幼从我学会了酒,能略饮几杯。兄妹且饮且谈,嫂也在旁羼着。话题由此及彼,一直谈到饭后,还连续不断。每到妹和妻要谈到家事或婆媳小姑关系上去,我总立即设法打断,因为我是深知道妹在夫家的境遇的,很不愿再难得晤面的当初,就引起悲怀。忽然,天花板上起了嘈杂的鼠声。

“新造的房子,老鼠就这样多吗?”妹惊讶了问。

“大概是近山的缘故罢。据说房子未造好就有了老鼠的。晚上更厉害,今夜你听,好像在打仗哩,你们那里怎样?”妻说。

“还好,我家有猫。——快要产小猫了,将来可捉一只来。”

“猫也大有好坏,坏的猫老鼠不捕,反要偷食,到处撒屎,倒是不养好。”我正在寻觅轻松的话题,就顺了势讲道猫上去。

“猫也和人一样,有种子好不好的,我那里的猫,是好种,不偷食,每朝把屎撒在盛灰的畚斗里。——你记得从前老四房里有一支好猫罢。我们那只猫,就是从老四房讨去的小猫。近来听说老四房里断了种了,——每年生一胎,附近养蚕的人家都来千求万恳的讨,据说讨去都不淘气的。现在又快要生小猫了。”

老四房里的那只猫向来有名。最初的老猫,是曾祖在世时,就有了的,不只是哪里得来的种子,白地,小*黑花斑,毛色很嫩,望上去像上等的狐皮“金银嵌”。善捉鼠性质却柔顺的了不得,当我小的时候,常去抱来玩弄,听它念肚里佛,挖看它的眼睛,不啻是一个小伴侣。后来我由外面回家,每走到老四房去,有时还看见这小伴侣——的子孙。曾也想讨一只小猫到家里去养,终难得逢到恰好有小猫的机会,自迁居他乡,十年来久不忆及了,不料现在种子未绝,妹家现在所养的,不知已是最初老猫的几世孙了。家道中落以来,田产室庐大半荡尽,而曾祖时代的猫,尚间接地在妹家留着种子,这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缘,值得叫人无限感兴的了。

“哦!就是那只猫的种子!好的,将来就给我们一只。那只猫的种子是近地有名的。花纹还没有变吗?”

“你喜欢哪一种?——大约一胎多则三只,少则两只,其中大概有一只是金银嵌的,有一二只是白中带黑斑的,每年都是如此。”

“那自然要金银嵌的啰。”我脑中不禁浮出孩时小伴侣的印象来。更联想到那如云的往事,为之茫然。

妻和妹之间,猫的谈话,仍被继续着,儿女中大些的张了眼听,最小的阿满,摇着妻的膝问“小猫几时会来?”我也靠在藤椅上吸着烟默然听她们。

“小猫的时候,要教会它才好。如果撒屎在地板上了,就捉到撒屎的地方,当着它的屎打,到碗中偷食吃的时候,就把碗摆在它的前面打,这样打了几次,它就不敢乱撒屎多偷食了。”妹的猫教育论,引得大家都笑了。

次晨,妹说即须回去,约定过几天再来久留几日,临走的时候还说:

“昨晚上老鼠吵得真厉害,下次来时,替你们把猫捉来罢。”

妹去后,全家多了一个猫的话题。最性急的自然是小孩,他们常问“姑妈几时来?”其实都是为猫而问,我虽每回答他们“自然会来的,性急什么?”而心里也对于那与我家一系有二十多年历史的猫,怀着迫切的期待,巴不得妹——猫快来。

妹的第二次来,在一个月以后,带来的只是赠送小孩的果物和若干种的花草和苗种,并没有猫。说前几天才出生,要一个月后方可离母,此次生了三只,一只是金银嵌的,其余两只,是黑白花和狸斑花的,讨的人家很多,已替我们把金银嵌的留定了。

猫的被送来,已是妹第二次回去后半月光景的事,那时已过端午,我从学校回去,一进门妻就和我说:

“妹妹今天差人把猫送来了,她有一封信在这里。说从回去以后就有些不适应。大约是寒热,不要紧的。”

我从妻手里接了信草草一看,同时就向室中四望:“猫呢?”“她们在弄它,阿吉阿满,你们把猫抱来给爸爸看看!”立刻,柔弱的“尼亚尼亚”声从房中听得阿满抱出猫来:“会念佛的,一到就蹲在床下,妈说它是新娘子呢。”

我在女儿手中把小猫熟视着说:“还小呢,别去捉它,放在地上,过几天会熟的。当心碰见狗!”

阿满将猫放下。猫把背一耸就踉跄得向房里遁去。接着就从房内发出柔弱的“尼亚尼亚”的叫声。“去看看它躲在什么地方。”阿吉和阿满蹑着脚进房去。“不要去捉它啊!”妻从后叮嘱她们。

猫确是金银嵌,虽然产毛未退,*白还未十分夺目,尽足依约地唤起从前老四房里的小伴侣的印象。“尼亚尼亚”的叫声,和“咪咪”的呼叫声,在一家中起了新气氛,在我心中却成了一个联想过去的媒介,想到儿时的趣味,想到家况未中落时的光景。

羽毛同来的,总以为不成问题的妹的病消息,一二日后竟由沉重而至于危笃,终于因恶性疟疾引起了流产,一下未足月的女孩儿弃去这世界了。

一家人参与丧事完毕从丧家回来,一进门就听到“尼亚尼亚”的猫声。

“这猫真不利,它是首先来报妹妹的死信的!”妻见了猫叹息着说。

猫正在在檐前伸了小足爬搔着柱子,突然见我们来,就踉跄逃去,阿满赶到橱下把它捉来了,捧在手里:“你不要逃,都是你不好!妈!快打!”

“畜牲晓得什么?唉,真不利!”妻呆呆的望着猫这样说,忘记了自己的矛盾,倒弄得阿满把猫捧在手里瞪目茫然了。

“把它关在伙食间里,别放它出来!”我一壁说一壁懒懒地走入卧室睡去。我实在已怕看这猫了。

立时从伙食间里发出“尼亚尼亚”的悲鸣声和嘈杂的搔爬声来。努力想睡,总是睡不着。原想起来把猫重新放出,终于无心动弹,连向那就在房外的妻女叫一声“把猫放出”的心绪也没有,只让自己听着那连续的猫声,一味沉浸在悲哀里。

从此以后,这小小的猫在全家成了一个联想死者的媒介,特别的在我,这猫所暗示的新的悲哀的创伤,是用了家道中落等类的怅惘包裹着的。

伤逝的悲怀,随着暑期一天一天地淡去,猫也一天一天地长大,从前被全家所诅咒的这不幸的猫,这时渐被全家宠爱珍惜起来了,当作了死者的纪念物。每餐给它吃鱼,归阿满饲它,晚上抱进房里,防恐被人偷了或是被野狗咬伤。

白玉也似的毛地上,*黑斑错落的非常明显,当那蹲在草地上或跳掷在凤仙花从里的时候,望去真是美丽。每当附近四邻或路过的人,见了称赞说:“好猫!”的时候,妻脸上就现出一种莫可言说的矜夸,好像是养着一个好儿子或是好女儿。特别地是阿满:

“这是我家的猫,是姑母送来的,姑母死了,就剩了这只猫了!”她当有人来称赞这猫的时候,不管那些人陌生与不陌生,总会睁圆了眼起劲地对他说明这些。

猫做了一家的宠儿了,每餐食桌旁总有它的位置,偶然偷了食或是乱撒了屎,虽然依妹的教育法是要就地罚打的,妻也总看妹面上宽恕过去。阿吉阿满一从学校里回来就用了带子逗它玩,或是捉迷藏似地在庭间追赶它。我也常于初秋的夕阳中坐在檐下对了这跳掷小动物作种种的遐想。

那时快近中秋的一个晚上的事:湖上邻居的几位朋友,晚饭后散步到了我家里,大家在月下闲话,阿满和猫在草地上追逐着玩。客去后,我和妻搬进几椅正要关门就寝,妻照例记起猫来:

“咪咪!”

“咪咪!”阿吉阿满也跟着唤。

可是却听不到猫的“尼亚尼亚”的回答。

“没有呢!哪里去了?阿满,不是你捉出来的吗?去寻来!”妻着急起来了。

“刚刚在天井里的。”阿满瞠了眼含糊地回答,一壁哭了起来。

“还哭!都是你不好!夜了还捉出来做什么呢?——咪咪咪咪!”妻一壁责骂阿满一壁嗄了声再唤。

可是仍听不到猫的“尼亚尼亚”的回答。

叫小孩睡好了,重新找寻,室内室外,东邻西舍,到处分头都寻遍,哪有猫的影儿?连方才谈天的几位朋友都过来帮着在月光下寻觅,也终于不见形影。一直闹到十二点多钟月亮已照屋角为止。

“夜深了,把窗门暂时开着,等它自己回来罢,——偷食没有日偷的,或者被狗咬死了,但又不听见它叫。也许不至于此,今夜且让它去罢。”我宽慰着妻,关了大门,先入卧室去。在枕上还听到妻的“咪咪”的呼声。

猫终于不回来。从次日起,一家好像失了什么似地,都觉到说不出的寂寥。小孩从放学回来也不如平日的高兴,特别地在我,于妻女所感的的以外,顿然失却了沉思过去种种悲欢往事的媒介物,觉得寂寥更甚。

第三日傍晚,我因寂寥不过了,独自在屋后山边散步,忽然在山脚田坑中发现猫的尸体。全身黏着水泥,软软的倒在坑里,毛贴着肉,身躯细了好些,项有血迹,似确是被狗或者野兽咬毙了的。

“猫在这里!”我不自觉叫了说。

“在哪里?”妻和女孩先后跑来,见了猫都呆呆地几乎一时说不出话。

“可怜!定是野狗咬死的。阿满,都是你不好!前晚你不捉它出来,哪里会死呢?下世去要成冤家啊!——唉!妹妹死了,连妹妹给我们的猫也死了。”妻说时声音呜咽了。

阿满哭了,阿吉也呆着不动。

“进去罢,死了也就算了,人都要死哩,别说猫!快叫人来把它葬了。”我催她们离开。

妻和女孩进去了。我向猫作了最后的一瞥,在昏*中独自徘徊。日来已失去了联想媒介的无数往事,都回光返照似的一时强烈地齐现到心上来了。

夏丏[miǎn]尊(年-年),本名夏铸,字勉旃,号闷庵,浙江上虞松厦人,中国近代教育家、散文家。夏丏尊自幼从塾师读经书,清光绪二十七年(年)考中秀才。民国时期任教期间,提倡白话文,是中国最早提倡语文教学革新的人。夏丏尊是中国新文学运动的先驱,是我国语文教学的耕耘者。著有《平屋杂文》、《文章作法》、《现代世界文学大纲》、《阅读与写作》、《夏尊选集》、《夏尊文集》,译有《爱的教育》、《文心》、《近代日本小说集》。

靳以

猫好像在活过来的时日中占了很大的一部,虽然现在一只也不再在我的身边厮扰。

当着我才进了中学,就得着了那第一只。那是从一个友人的家中抱来,很费了一番手才送到家中。她是一只*色的,像虎一样的斑纹,只是生性却十分驯良。那时候她才下生两个月,也像其它的小猫一样欢喜跳闹,却总是被别的欺负的时候居多。友人送我的时候就这样说:“你不是欢喜猫么,就抱去这只吧。你看她是多么可怜的样子,怕长不大就会死了。”

我都不能想那时候我是多么高兴,当我坐在车上,装在布袋中的她就放在我的腿上。呵,她是一个活着的小动物,时时会在我的腿上蠕动的。我轻轻地拍着她,她不叫也不闹,只静静地卧在那里,像一个十分懂事的东西。我还记得那是夏天,她的皮毛使我在冒着汗,我也忍耐着。到了家,我放她出来。新的天地吓得她更不敢动,她躲在墙角或是椅后那边哀哀地鸣叫。她不吃食物也不饮水,为了那份样子,几乎我又送她回去。可是过了两天或是三天,一切就都很好了。家中人都喜欢她,除开一个残忍成性的婆子。我的姐姐更爱她,每餐都是由她来照顾。到了长成的时节,她就成为更沉默更温和的了。她从来也不曾抓伤过人,也不到厨房里偷一片鱼。她欢喜蹲在窗台上,眯着眼睛,像哲学家一样地沉思着。那时候阳光正照了她,她还要安详地用前爪在脸上抹一次又一次的。家中人会说:“链哥儿抱来的猫,也是那样老实呵!”

到后她的子孙们却是有各样的性格。一大半送了亲友,留在家中的也看得出贤与不肖。有的竟和母亲争斗,正像一个浪子或是泼女。她自己活得很长远,几次以为是不能再活下去了,她还能勉强地活过来,终于一双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枯萎下去。她的脚步更迟钝了,有时呜叫的声音都微弱得不可闻了。

她活了十几年,当着祖母故去的时候,已经入殓,还停在家中;她就躺在棺木的下面死去。想着是在夜间死去的,因为早晨发觉的时候她已经僵硬了。

住到X城的时节,我和友人B君共住了一个院子。那个城是古老而沉静的,到处都是树,清寂幽闭。因为是两个单身男子,我们的住处也正像那个城。秋天是如此,春天也是如此。墙壁

粉了灰色,每到了下午便显得十分黯淡。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却跳来了一只猫,她是在我们一天晚间回来的时候发现的。我们开了灯,她正端坐在沙发的上面,看到光亮和人,一下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我们同时都为她那美丽的毛色打动了,她的身上有着各样的颜色,她的身上包满了茸茸的长绒。我们找寻着,在书架的下面找到了。她用惊疑的眼睛望着我们,我们即刻吩咐仆人,为她弄好了肝和饭,我们故意不去看她,她就悄悄地就食去了。

从此在我们的家中,她也算是一个。

养了两个多月,在一天的清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她仍是从风门的窗格里钻出去(因为她,我们一直没有完整的纸糊在上面),到午饭时不见回来。我们想着下半天,想着晚饭的时候,可是她一直就不曾回来。那时候,虽然少了一只小小的猫,住的地方就显得阔大寂寥起来了。当着她在我们这里的时候,那些冷清的角落,都为她跑着跳着填满了;为我们遗忘了的纸物,都由她有趣地抓了出来。一时她会跑上座灯的架上,一时始又跳上了书橱。可是她把花盆架上的一盆迎春拉到地上,碎了花盆的事也有过。记得自己真就以为她是一个有性灵的生物,申斥她,轻轻地打着她;她也就畏缩地躲在一旁,像是充分地明白了自己的过错似的。平时最使她感觉到兴趣的事,怕就是钻进抽屉中的小睡。只要是拉开了她就安详地走进去,于是就故意又为她关上了。过些时再拉开来,她也许还未曾醒呢!有的时候是醒了,静静地卧着,看到了外面的天地,就站起来,拱着背缓缓地伸着懒腰。她会跳上了桌子,如果是晚间,她就分去了桌灯给我的光,往返地踱着,她的影子晃来晃去的,却充满了我那狭小的天地,使我也有着闹热的感觉。突然她会为一件小小的物件吸引住了,以前爪轻轻地拨着,惊奇地注视着被转动的物件,就退回了身子,伏在那里,还是一小步一小步地退缩着——终于是猛地向前一蹿,那物件落在地上,她也随着跳下去。

我们有时候也用绒绳来逗引,看着她轻巧而窈窕地跳着。时常想到的就是“摘花*身轻”的句子。

她的逃失呢,好像是早就想到了的。不是因为从窗里望着外面,看到其他的猫从墙头跳上跳下,她就起始也跑到外面去么?原是不知何所来,就该是不知何所去。只是顿然少去了那么一只跑着跳着的生物,所住的地方就感到更大的空洞了。想着这样的情绪也许并不是持久的,过些天或者就可以忘情了。只是当着春天的风吹着门窗的纸,就自然地把眼睛望着她日常出入的那个窗格,还以为她又从外面钻了回来。

“走了也好,终不过是不足恃的小人呵!”这样地想了,我们的心就像是十分安然而愉快了。过了四个月,B君走了,那个家就留给我一个人。如果一直是冷清下来,对于那样的子我许能习惯了;却是日愈空寂的房子,无法使我安心地守下去。但是我也只有忍耐之一途。既不能在众人的处所中感到兴趣,除开面壁枯坐还有其他的方法么?

一天,偶然地在市集中售卖猫狗的那一部,遇到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她问我要不要买一只猫。我就停下来,预备看一下再说。她放下在手中的竹篮,解开盖在上面的一张布,就看到一只生了*黑斑的白猫,正自躺在那里。在她的身下看到了两只才生下不久的小猫。一只是黑的,毛的尖梢却是雪白,那一只是白的,头部生了灰灰的斑。她和我说因为要离开这里,就不得不卖了。她和我要了极合理的价钱,我答应了,付过钱,就径自去买一个竹筐来。当着我把猫放到我的筐子里,那个孩子就大声哭起来。她合不得她的宝贝。她丢下老妇人塞到她手中的钱。那个老妇人虽是爱着孩子,却好像钱对她真有一点用,就一面哄着一面催促着我快些离开。叫了一辆车,放上竹筐,我就回去了。留在后面的是那个孩子的哭声。

诚然如那个老妇人所说,她们是到了天堂。最初几天那两只小猫还没有张开眼,从早到晚只是咪咪地叫着。我用烂饭和牛乳喂它们,到张开了眼的时候,我才又看到那个长了灰色斑的两个眼睛是不同的;一个是*色,一个是蓝色。大小三只猫,也尽够我自己忙的了(不止我自己,还有那个仆人)。大的一只时常要跑出去,小的就不断地叫着。她们时常在我的脚边缠绕,一不小心就被踏上一脚或是踢翻个身。她们横着身子跑,因为把米粒粘到脚上,跑着的时候就答答地响着,像生了铁蹄。她们欢喜坐在门限上望着外面,见到后院的那条狗走过,她们就咈咈地叫着,毛都竖起来,急速地跳进房里。为了她们,每次晚间回来都不敢提起脚步来走,只是溜着,开了灯,就看到她们偎依着在椅上酣睡。渐渐地她们能爬到我的身上来了,还爬到我的肩头,她们就像到了险境,鸣叫着,一直要我用手把她们再捧下来。这两只猫仔,引起了许多友人的怜爱,一个过路友人离开了这个城还在信中殷殷地问到。她说过要有那么一天,把这两只猫拿走的。但是为了病着的母亲的寂寥,我就把她们带到了xx。我先把她们的母亲送给了别人,我忘记了她们离开母亲会成为多么可怜的小动物。她们叫着。不给一刻的宁静,就是食物也不大能引着她们安下去。她们东找找西找找,然后就失望地朝了我。好像告诉我她们是丢失了母亲,也要我告诉她们:母亲到了哪里?两天都是这样,我都想再把那只大猫要回来了。后来友人告诉我说是那个母亲也叫了几天,终于上了房,不知到哪里去了。因为要搭乘火车的,我就在行前的一日把她们装到竹篮里。她们就叫,吵得我一夜也不能睡,我想着这将是一桩麻烦的事,依照路章是不能携带猫或狗的。早晨,我放出她们喂,吃得饱饱的(那时候他们已经消灭了失去母亲的悲哀),又装进竹篮里。他们就不再叫了。一直由我把她们安然地带回我的母亲的身边。

母亲的病在那时已经是很重了,可是她还是勉强地和我说笑。她爱那两只猫。她们也是立刻跳到她的身前。我十分怕看和母亲相见相别时的泪眼,这一次有这两个小东西岔开了母亲的伤心。

不久,她们就成为一种累赘了。当着母亲安睡的时候,她们也许咪咪地叫起来。当着母亲为病痛所苦的时候,她们也许要爬到她的身上。在这情形之下,我只能把她们交付仆人,由仆人带到他自己的房中去豢养。母亲的病使我忘记了一切的事,母亲故去了许久我才问着仆人那两只猫是否还活下来。仆人告诉我她们还活着的,因为一时的疏忽,她们的后腿冻跛了。可是渐渐地好起来,也长大了,只是不大像从前那样洁净。我只是应着,并没有要他把她们拿给我,因为被母亲生前所钟爱,她们已经成为我自己悲哀的种子了。

靳[jìn]以(—),现代著名作家,原名章方叙,天津人。少年时代在天津南开中学读书,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国际贸易系。20世纪30年代写了许多反映小市民和知识分子生活

描写青年男女生活和爱情的小说。40年代目睹国民*破坏抗战,思想感情发生变化,作品中出现革命的倾向。新中国成立后热情参加文化建设工作和各项*治活动,曾任人大代表,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书记处书记,作协上海分会副主席等职。年因心脏病发作逝世,享年50岁。一生共有各种著作30余部。

父亲的玳瑁

王鲁彦

在墙脚跟刷然溜过的那黑猫的影,又触动了我对于父亲的玳瑁的怀念。

净洁的白毛的中间,夹杂些淡*的云霞似的柔毛,恰如透明的妇人的玳瑁首饰的那种猫儿,是被称为“玳瑁猫”的。我们家里的猫儿正是那一类,父亲就给了它“玳瑁”这个名字。

在近来的这一匹玳瑁之前,我们还曾有过另外的一匹。它有着同样的颜色,得到了同样的名字,同是从我姊姊家里带来,一样地为我们所爱。但那是我不幸的妹妹的玳瑁,它曾经和她盘桓了十二年的岁月。而现在的这一匹,是属于父亲的。

它什么时候来到我们家里,我不很清楚,据说大约已有三年光景了。父亲给我的信,从来不曾提过它。在他的理智中,仿佛以为玳瑁毕竟是一匹小小的兽,比不上任何的家事,足以通知我似的。

但当我去年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看到了父亲和玳瑁的感情了。

每当厨房的碗筷一搬动,父亲在后房餐桌边坐下的时候,玳瑁便在门外“咪咪”的叫了起来。这叫声是只有两三声,从不多叫的。它仿佛在问父亲,可不可以进来似的。

于是父亲就说了,完全像对什么人说话一样:“玳瑁,这里来!”

我初到的几天,家里突然增多了四个人,在玳瑁似乎感觉到热闹与生疏的恐惧,常不肯即刻进来。

“来吧,玳瑁!”父亲望着门外,不见它进来,又说了。但是玳瑁只回答了两声“咪咪”,仍在门外徘徊着。“小孩一样,看见生疏的人,就怕进来了。”父亲笑着对我们说。

但是过了一会,玳瑁在大家的不注意中,已经跃上了父亲的膝上。

“哪,在这里了。”父亲说。

我们弯过头去看,它伏在父亲的膝上,睁着略带惧怯的眼望着我们,仿佛预备逃遁似的。

父亲立刻理会它的感觉,用手抚摩着它的颈背,说:“困吧,玳瑁。”一面他又转过来对我们说:“不要多看它,它像姑娘一样的呢。”

我们吃着饭,玳瑁从不跳到桌上来,只是静静地伏在父亲的膝上。有时鱼腥的气息引诱了它,它便偶尔伸出半个头来望了一望,又立刻缩了回去。它的脚不肯触着桌。这是它的规矩,父亲告诉我们说,向来是这样的。

父亲吃完饭,站起来的时候,玳瑁便先走出门外去。它知道父亲要到厨房里去给它预备饭了。那是真的。父亲从来不曾忘记过,他自己一吃完饭,便去添饭给玳瑁的。玳瑁的饭每次都有鱼或鱼汤拌着。父亲自己这几年来对于鱼的滋味据说有点厌,但即使自己不吃,他总是每次上街去,给玳瑁带了一些鱼来,而且给它储存着的。

白天,玳瑁常在储藏东西的楼上,不常到楼下的房子里来。但每当父亲有什么事情将要出去的时候,玳瑁像是在楼上看着的样子,便溜到父亲的身边,绕着父亲的脚转了几下,一直跟父亲到门边。父亲回来的时候,它又像是在什么地方远远望着,静静地倾听着的样子,待父亲一跨进门限,它又在父亲的脚边了。它并不时时刻刻跟着父亲,但父亲的一举一动,父亲的进出,它似乎时刻在那里留心着。

晚上,玳瑁睡在父亲的脚后的被上,陪伴着父亲。

我们回家后,父亲换了一个寝室。他现在睡到弄堂门外一间从来没有人去的房子里了。

玳瑁有两夜没有找到父亲,只在原地方走着,叫着。它第一夜跳到父亲的床上,发现睡着的是我们,便立刻跳了出去。

正是很冷的天气。父亲记念着玳瑁夜里受冷,说它恐怕不会想到他会搬到那样冷落的地方去的。而且晚上弄堂门又关得很早。

但是第三天的夜里,父亲一觉醒来,玳瑁已在床上睡着了,静静的,“咕咕”念着猫经。

半个月后,玳瑁对我也渐渐熟了。它不复躲避我。当它在父亲身边的时候,我伸出手去,轻轻抚摩着它的颈背,它伏着不动。然而它从不自己走近我。我叫它,它仍不来。就是母亲,她是永久和父亲在一起的,它也不肯走近她。父亲呢,只要叫一声“玳瑁”,甚至咳嗽一声,它便不晓得从什么地方溜出来了,而且绕着父亲的脚。

有两次玳瑁到邻居去游走,忘记了吃饭。我们大家叫着“玳瑁玳瑁”,东西寻找着,不见它回来。父亲却猜到它那里去了。他拿着玳瑁的饭碗走出门外,用筷子敲着,只喊了两声“玳瑁”,玳瑁便从很远的邻屋上走来了。

“你的声音像格外不同似的,”母亲对父亲说,“只消叫两声,又不大,它便老远的听见了。”

“是哪,它只听我管的哩。”

对于寂寞地度着残年的老人,玳瑁所给与的是儿子和孙子的安慰,我觉得。

六月四日的早晨,我带着战栗的心重到家里,父亲只躺在床上远远地望了我一下,便疲倦地合上了眼皮。我悲苦地牵着他的手在我的面上抚摩。他的手已经有点生硬,不复像往日柔和地抚摩玳瑁的颈背那么自然。据说在头一天的下午,玳瑁曾经跳上他的身边,悲鸣着,父亲还很自然地抚摩着它亲密地叫着“玳瑁”。而我呢,已经迟了。

从这一天起,玳瑁便不再走进父亲的以及和父亲相连的我们的房子。我们有好几天没有看见玳瑁的影子。我代替了父亲的工作,给玳瑁在厨房里备好鱼拌的饭,敲着碗,叫着“玳瑁”。玳瑁没有回答,也不出来。母亲说,这几天家里人多,闹得很,它该是躲在楼上怕出来的。于是我把饭碗一直送到楼上。然而玳瑁仍没有影子。过了一天,碗里的饭照样地摆在楼上,只饭粒干瘪了一些。

玳瑁正怀着孕,需要好的滋养。一想到这,大家更其焦虑了。

第五天早晨,母亲才发现给玳瑁在厨房预备着的另一只饭碗里的饭略略少了一些。大约它在没有人的夜里走进了厨房。它应该是非常饥饿了。然而仍像吃不下的样子。

一星期后,家里的戚友渐渐少了。玳瑁仍不大肯露面。无论谁叫它,都不答应,偶然在楼梯上溜过的后影,显得憔悴而且瘦削,连那怀着孕的肚子也好像小了一些似的。

一天一天家里愈加冷静了。满屋里主宰着静默的悲哀。一到晚上,人还没有睡,老鼠便吱吱叫着活动起来,甚至我们房间的楼上也在叫着跑着。玳瑁是最会捕鼠的。当去年我们回家的时候,即使它跟着父亲睡在远一点的地方,我们的房间里从没有听见过老鼠的声音,但现在玳瑁就睡在隔壁的楼上,也不过问了。我们毫不埋怨它。我们知道它所以这样的原因。

可怜的玳瑁。它不能再听到那熟识的亲密的声音,不能再得到那慈爱的抚摩,它是在怎样地悲伤呵!

三星期后,我们全家要离开故乡。大家预先就在商量,怎样把玳瑁带出来。但是离开预定的日子前一星期,玳瑁生了小孩了。我们看见它的肚子松瘪着。

怎样可以把它带出来呢?

然而为了玳瑁,我们还是不能不带它出来。我们家里的门将要全锁上。邻居们不会像我们似的爱它,而且大家全吃着素菜,不会舍得买鱼饲它。单看玳瑁的脾气,连对于母亲也是冷淡淡的,决不会喜欢别的邻居。

我们还是决定带它一道来上海。

它生了几个小孩,什么样子,放在哪里,我们虽然极想知道,却不敢去惊动玳瑁。我们预定在饲玳瑁的时候,先捉到它,然后再寻觅它的小孩。因为这几天来,玳瑁在吃饭的时候,已经不大避人,捉到它应该是容易的。

但是两天后,我们十几岁的外甥遏抑不住他的热情了。不知怎样,玳瑁的孩子们所在的地方先被他很容易的发现了。它们原来就在楼梯门口,一只半掩着的糠箱里。玳瑁和它的小孩们就住在这里,是谁也想不到的。外甥很喜欢,叫大家去看。玳瑁已经溜得远远的在惧怯地望着。

我们想,既然玳瑁已经知道我们发觉了它的小孩的住所,不如便先把它的小孩看守起来,因为这样,也可以引诱玳瑁的来到,否则它会把小孩衔到更没有人晓得的地方去的。

于是我们便做了一个更安适的窠,给它的小孩们,携进了以前父亲的寝室,而且就在父亲的床边。

那里是四个小孩,白的,黑的,*的,玳瑁的,都还没有睁开眼睛。贴着压着,钻做一团,肥圆的。捉到它们的时候,偶然发出微弱的老鼠似的吱吱的鸣声。

“生了几只呀?”母亲问着。

“四只。”

“嗨,四只!怪不得!扛了你父亲的棺材,不要再扛我的呢!”母亲叹息着,不快活地说。

大家听着这话,愣住了。

“把它们丢出去!”外甥叫着说,但他同时却又喜悦地抚摩着玳瑁的小孩们,舍不得走开。

玳瑁现在在楼上寻觅了,它大声的叫着。

“玳瑁,这里来,在这里,”我们学着父亲仿佛对人说话似的叫着玳瑁说。

但是玳瑁像只懂得父亲的话,不能了解我们说什么。它在楼上寻觅着,在弄堂里寻觅着,在厨房里寻觅着,可不走进以前父亲天天夜里带着它睡觉的房子。我们有时故意作弄它的小孩们,使它们发出微弱的鸣声。玳瑁仍像没有听见似的。

过了一会,玳瑁给我们女工捉住了。它似乎饿了,走到厨房去吃饭,却不防给她一手捉住了颈背的皮。

“快来!快来!捉住了!”她大声叫着。

我扯了早已预备好的绳圈,跑出去。

玳瑁大声的叫着,用力的挣扎着。待至我伸出手去,还没抱住玳瑁,女工的手一松,玳瑁溜走了。

它再不到厨房里去,只在楼上叫着,寻觅着。

几点钟后,我们只得把玳瑁的小孩们送回楼上。它们显然也和玳瑁似的在忍受着饥饿和痛苦。

玳瑁又静默了,不到十分钟,我们已看不见它的小孩们的影子。现在可不必再费气力,谁也不会知道它们的所在。

有一天一夜,玳瑁没有动过厨房里的饭。以后几天,它也只在夜里,待大家睡了以后到厨房里去。

我们还想设法带玳瑁出来,但是母亲说:“随它去吧,这样有灵性的猫,那里会不晓得我们要离开这里。要出去自然不会躲开的。你们看它,父亲过世以后,再也不忍走进那两间房里,并且几天没有吃饭,明明在非常地伤心。现在怕是还想在这里陪伴你们父亲的灵*呢。它原是你父亲的。”

我们只好随玳瑁自己了。它显然比我们还舍不得父亲,舍不得父亲所住过的房子,走过的路以及手所抚摸过的一切。父亲的声音,父亲的形象,父亲的气息,应该都还很深刻地萦绕在它的脑中。

可怜的玳瑁,它比我们还爱父亲!

然而玳瑁也太凄惨了。以后还有谁再像父亲似的按时给它好的食物,而且慈爱地抚摩着它,像对人说话似的一声声地叫它呢?

离家的那天早晨,母亲曾给它留下了许多给孩子吃的稀饭在厨房里。门虽然锁着,玳瑁应该仍然晓得走进去。邻居们也曾答应代我们给它饲料。然而又怎能和父亲在的时候相比呢?

现在距我们离家的时候又已一月多了。玳瑁应该很健康着,它的小孩们也该是很活泼可爱了吧?

我希望能再见到和父亲的灵*永久同在着的玳瑁。

王鲁彦(—),原名王衡,浙江镇海人,现代作家、翻译家。《父亲的玳瑁》选自《故乡的梦》(中国青年出版社年版)。本文最初发表于年9月1日《文学》第一卷第3号。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1
查看完整版本: 转载葵中亲子阅读材料猫课后推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