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糠疹的症状

首页 » 常识 » 常识 » 中篇小说扭曲杨子康内蒙古
TUhjnbcbe - 2021/11/5 23:12:00

  父亲的手艺可谓精巧,当年我父亲用一把破篾儿刀和他灵巧的双手编制了几个精美的锅排子,他准备将这几个锅排子卖掉打二斤煤油点一盏煤油灯驱除黑暗迎接光明,其实,这不是奢望的奢望又是何其难也,即便是能卖掉,那恐怕也得经历“血的洗礼”……在我的故乡冀中平原,当地人是把煮饭的锅盖叫作排子,它是用秫桔篾儿编织而成的。它的形状单薄而形圆,手巧的还能编出图案来,这种锅拍子是单用煮饭却不能用做蒸锅,蒸锅用的叫蒲帽,蒲帽是用蒲草编织的,而不是用秫秸篾儿编织的。在当地能见到既有盖锅的排子又有蒸锅用的蒲帽的人家很可能就是殷实人家了。说起当年我的父亲来也是让人啼笑皆非的,他总喜欢把头剃的亮光亮光的像个和尚似的就差端个讨饭的钵子,他也喜欢穿灰色而又宽大的衣裤,可他又把双腿脚扎得紧紧的,不伦不类的要不是他携儿带女的单看外表还以为他是个出家人呢。冬天他戴个只有大清朝年代的人才肯戴的红顶疙瘩单帽壳儿,耳朵上常见夹个半截秃铅笔,当然这不能表明他今天有资格到生产队里当会计,他之所以不能到生产队当会计并不能说明他不会打算盘是他缺乏*治资本,据说当年帮村里算水利账,两个人同时念两本账我父亲左右开弓两只手同时拨拉两个算盘,当你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拨拉算盘子时他的计算结果早已出来了而且是一个数字也不差的!
  至于夹在耳朵上的那半截秃铅笔应该是用做记账的,可拮据而寂寥的现实生活又有什么家庭开支非要做笔记不可呢?这会许是当年他年青时代到内蒙绥远做生意时所养成习惯吧!他对生活的细腻和(执着)不但表现在手上,而且还表现在记忆上。在父亲生活的这本“宏篇巨著”里有两章文字是值得翻开看一看的。其实父亲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男人,他不但有严重的咳喘病痰液不离口而且他的右腿从二十来岁起就曾被强盗扎伤过从此也就瘸了。二十岁左右应是人生最美丽的青春年华,可他为了生计千里奔波从而落下终身的残疾。这个残疾是怎么留下的不妨让我们回忆一下:
  ……婚后不久母亲将*豆和小米做的炒面放在箩筐里嘱咐说:“路上吃点炒面可以省些钱,到店里买着吃也挺贵的,路上要小心,走街串户做买卖和气生财该让人的时候就让人,不要和人争执,天黑了就住店少走夜路,注意多喝水。”父亲说:“我会小心的放心吧!”
  母亲站在村街口叮嘱完后相互摆摆手直到看不见父亲的身影。
  这是父亲娶回母亲后的第一次出门,一根扁担挑两个箩筐走街串户爬山涉水到内蒙地界做生意。那天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来到一片小树林里歇息,他放下扁担和两个箩筐,他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汗水,看着林子外面的太阳,灼人的阳光亮亮的,**的,地面上升起幌眼的蒸汽,一轮一轮的升腾着,地上茅草蔫蔫的无精打采的垂着头。他从箩筐里拿出母亲给他准备的炒面捏一撮放到嘴里,干涩干涩的本想吞咽下去结果喷了出来。饥饿使肠胃拾翻不已,咕噜咕噜的声响加重了肚子的饿疼,他站起身来向路的那一面走去,他要寻找一条淙淙而流的小溪,清洌洌的溪水能让他解渴能让他下咽干干的炒面,然而脚下没有清冽冽的小溪只有枯萎的小草;他又抬头瞭望远处,那里地势低洼,那里兴许有一个水塘,水塘里水波涟涟,有小鱼有小虾在无忧无虑的游嬉,然而,近前一看这里并没有水塘,它仅仅是一个三面环山的低洼地,只见偌大的低洼处布满了干裂翘起的泥板参差不齐,狼藉一片,干裂的泥板的下面埋葬着水生物的躯壳,埋葬着它们的梦想。
  父亲想这里可能是季节性的水塘要不怎么会有泥板翘起?翘起的泥板下面会有水生物的躯壳呢?父亲舔舔干裂的嘴唇,他仰天喟然道:“此处无水何以下咽?”于是他又回到林子里寻找可以解渴的野草,他找啊找啊,猛然看见不远处有片马齿莧草,马齿莧上面覆盖着散落的枯叶,他一时喜出望外,他知道马齿莧含水多,胖胖的马齿莧壯壯的茎杆厚厚的叶片,他洒笑道:“天不绝我,终于可以解渴了。”他弯腰拨开枯叶拔几根抖抖根上的土,又捋捋叶子上的灰尘,掐几节放到嘴里咀嚼着,涩涩的汁液湿润了他的口舌,他笑了又自语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现在我能吃炒面了。”他手里攥着一把马齿苋回到箩筐边拿起炒面就一口马齿莧一口炒面的咀嚼起来,靠在一棵较粗的大树根部吃着吃着他慢慢的迷糊起来,他看见母亲在地窨子里织布,布梭子在经纬之间像流星样穿梭舞蹈,布梭在经纬之间穿行的嘶嘶之声,犹如一首美妙的农家乐小曲,又是一首农家辛劳致富的乐曲……
  一声惊雷在他的头顶上炸响,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头顶上已是乌云遮天,电闪雷鸣,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树林阴暗了下来,百虫哑音,鸟雀归林。父亲心急欲动身赶路不想大雨点子如箭羽般从天而降,一场滂沱大雨盖头扑面而来,父亲只好躲避在树下由着暴雨肆孽。雨帘遮挡着他的视线眼前一片渺茫,大地越来越发昏暗凝重,雨水稠了空气稀了。片刻之后洪水开始从他的脚下淌过,冰凉彻骨的泥水使他的双腿由疼痛到麻木,洪水越来越猛继而掀着浪头猛兽一般劈头盖脑向他袭来,他紧紧抱住身边的那棵大树,他感到大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困难使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的双手也越来越麻木直到无力松开,继而,他感到大树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等他从昏昏晕晕中清醒过来后,揉揉沾满泥水的双眼,大雨停了,乌云依然低垂,山水从路的那面继续流淌着,只是少了劈头盖脑的浪头,他发现自己泡在混浊而又冰凉的泥塘里,一时惊慌无措,手忙脚乱地从泥塘里挣扎出来后,抹一把脸上的泥水,环顾四周不见了他的扁担箩筐、不见了他的针头线脑和他的炒面,还有我娘给他织的格格布也早已没了踪影……。
  在他定神的时候,听到了几声动物的“哞哞”声,他举目张望瞥见离他不远的水塘里有头小牛犊在泥水中挣扎。父亲又一次下到泥淖里,走到小牛犊身边,想将它赶快救出去,然而小牛犊全身陷在泥淖里只露一颗头颅,拼命挣扎着,声声哀鸣撕裂着父亲的心,他探手拉一下小牛犊可小牛犊丝纹不动。
  父亲陷在泥淖里焦虑不安抬头环顾四周,猛省悟大雨前他来过这里,这里没有水塘,这里三面环山只见坡坡岭岭,地势低洼处,是今天这场暴雨引发的山洪爆发夹着大量泥砂和杂物一泻而下积聚在此处成了大水塘。
  父亲心情焦急懊恼但他仍旧和小牛犊对话道:“可怜的小宝贝你是怎么被洪水冲到这里来的?玩耍的忘了回家吧?遇到这样的洪水你倒霉我也倒霉,不过你我还算捡了一条命,小宝贝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父亲在泥淖里挣扎着小牛犊也在泥淖里扑腾着,拖呀、拽呀、抱呀……父亲在泥塘里滑倒几次又站起来,有几次险些滑到泥塘的深处,如果滑到泥潭的深处他会自身难保,搭救小牛犊也就无从谈起了。父亲经过几次努力终于将小牛犊拖出了泥淖。
  父亲端详着小牛犊见它还没出角估计三个月大小,小牛犊继续“哞哞”地哀鸣着,眼里流着期盼和痛苦的泪水。父亲先将自己的裤带拴好它的脖颈将它拉到水塘边,以免它乱跑,说:“小宝贝你也遭罪我也遭罪,是洪水将你我冲到这泥塘里的,你不要哭泣你不要悲伤,我会送你回家的,可你家又在哪里呢?”
  父亲用一根树枝拨弄它身上的泥水,得了救的小牛犊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用它的泥嘴巴拱着父亲的泥身子,父亲笑着安慰小牛犊说:“小宝贝你的牛娘和你家的主人一定在着急,你娘一定在家里‘哞哞’的叫着唤儿归呢?还有你家的主人一定焦急不安踏着泥路正四处寻找你哩!”
  大雨停后,只见岚烟缥缈、雾朦胧、雨濛濛、百虫低吟青蛙鼓鸣。一时父亲糟糕的心情好了些许,他和小牛犊继续对话说:“可怜的小宝贝雨停了咱们去找你的娘,找你的主人。老天爷害了你害了我,可老天又让你我聚在了一起,算你我有缘!当然你不会说‘有朋自远方来’这句话,不过,我不会怪你的,你是个不会说话的牲畜但你是一个有灵性的小牛,你的出生给主人带来了欢乐,带来了财富,你也是主人致富的工具,长大后你会耕田你会播种,会使他们一家人丰衣足食!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我们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你很快就会和他们团聚的!”
  父亲想小牛犊的家一定在山的高处,于是他牵着小牛犊脚踏着泥泞路向高处蹒跚而行,边走边四处张望,看哪里有炊烟看哪里有村庄看哪里又老牛的“哞哞”唤儿声?他们向前走啊走啊,走了几里路对面遇上一个赶路的壮实汉子,汉子看了看父亲和小牛犊满身的泥浆,笑一笑着擦身而过,没走几步又回头问道:“你是哪个村的?”父亲如实说:“我是从老家来这里做生意的不巧遇上这场大雨,扁担箩筐丢了带来的货也被洪水冲得不知去向,这不在泥淖里救了一头小牛犊。”汉子说:“遇上这样的大雨你捡了一条命就算命大了。你一个出门人捡了一头小牛犊,算你走运是不幸之幸,你损失了那么多的东西令人心痛,你不如把小牛犊卖给我也算是你的一点弥补。”父亲说:“你说得对,我卖给你可以得一些钱财弥补我的损失,可这是人家丢失的牛犊不是我的,卖给你后小牛犊见不到它的娘,它会痛苦流泪的,它娘见不到儿子它也会痛苦流泪的,丢了小牛犊的主人是一个损失,主人会捶头跺足,痛苦不已,失主是怎么辛辛苦苦喂养它们的只有失主自己知道。所以,我不能卖给你,我要送还给失主家。”
  汉子讥笑道:“你这人死脑筋你白捡的东西不挣钱反而要白送还给人家?那你何苦要救它?”父亲说:“因为它是一条生命我不能见而不救啊!如果那样我会一辈子做噩梦!”汉子说:“你这样做实际是呆子是傻子!”
  父亲说:“人不能见财起意,这样不好!卖了小牛犊我得了钱财算是不义之财,也可以说是不得当利,人再穷也不能这样。你走你的路吧!我们还要赶路。”汉子见父亲不识好歹便嘟嘟囔囔怅然而去。父亲牵着小牛犊向前又走了几里路正好碰上失主。就这样父亲在失主的感谢下休养了几日……
  就在父亲遭遇了苦难的时刻,噩梦使母亲惊醒,随即泠汗淋淋的自语道:“难道他遇到什么灾难了?”母亲心惊肉跳的一整夜再没入睡,她想:买卖赔了是小事咱以后还能挣,只为人安全。第二天母亲踏着泥泞的路来到村口等得焦急,然而直到鸟雀归林也没看到父亲的身影。
  大雨淋过后的父亲几天以来高烧不退而且咳嗽不止,痰液很多。待身体稍有好转后才离开小牛犊失主的家一步一挨的返回家中。母亲见到父亲时一阵唏嘘一脸泪水,说:“咱不做买卖了,咱再也不到内蒙做买卖了!”父亲在母亲无微不至的服侍下身体渐渐恢复起来,但他的咳喘病依然没太好利索!遇凉时而咳喘几声。为了暂时缓解咳喘他不得已只能吃点农家熬制出来的黑罂粟膏子,在后来因此他又遭了大难,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母亲并没打消父亲要继续到内蒙做买卖的念头,他感到身体力行时依然挑着担子担着箩筐走来源过蔚县到丰镇,熟悉而又陌生的路上有他的歌声:走四方路迢迢,爬山涉水到远方……
  第二次是那年冬天过了腊月二十三,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男人们赶集上庙置买年货,家庭主妇们赶做大人和孩子们的衣帽,街面上已有儿童放编炮,女童扎着花辫在街上嬉闹。母亲正在准备过年的衣服和食物,忙个手脚不闲,他期盼父亲早日回家和家人团团圆圆,百忙中她时而到街口翘首张望焦急等待。
  即便是更深夜静时她思来想去的也艰难入睡,迷迷瞪瞪中她看到父亲孑然一身行走在从绥远回家的路上,这是一条千年古道这里留有千万人的足迹,这里有永不消失的车辙,这里有尘封不住的驼铃声,这里有层出不穷筚路褴褛的身影,这里有刻骨铭心的血泪史;道路两旁林木森森,榛莽遍地,就是这一片树林成就了行人商客在酷暑炎夏避暑纳凉的好所在,它既隐含着时节的舒坦和愉乐,也隐含着丛林法则,从而制造出一件件血腥。
  砭骨的寒风吹得呼呼作响,单薄的棉衣让父亲嗦嗦发抖,时下百姓生活萧条度日艰难,父亲难讨赊欠,他一身懊恼一身焦虑,不知今年的春节该如何度过。
  此时天近傍晚暮色罩林,他意识到古道偏僻,十里不见炊烟八里不闻鸡鸣,于是他行色匆匆小心提防,然而就在此时,树林里突然跳出一个扎须大汉来猛不防在父亲的头上打了一木棍,尽管父亲及时应对还是被穷凶极恶的强人一棍打得头昏眼黑跌倒在地,当他醒来时看到的是他身边站着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他一手握一把利刃,一手拿一木棍,强盗见他醒来厉声喊道:“快把钱拿出来耍花招就要你的命!”父亲立即意识到强盗在他昏倒后早已找遍了他的全身,他估计强盗还没得手所以我要和他拖延下去只要时间一长路上说不定有人路过,到那时我兴许就有救了。父亲心想我要镇定下来和他周旋,紧张和惧怕使他不由己的浑身哆嗦着。他慢慢站起来并拍拍身上的土,头依然疼的厉害,他用手摸一下头,头上有一个鸡蛋大小血包在流血,他哆哆嗦嗦地说:“这位大哥你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嘛咋这么干呢?”强盗厉声说:“别啰嗦快拿钱,迟了要你的命!”说罢一把利刃架在父亲的脖子上,父亲继续哆嗦着说:“我给你找,我给你找。”强盗大眼一瞪又厉声说:“快点找,要不先放你的血!”其实父亲并没讨到多少欠债,父亲身上即使有点钱也不敢藏在木轮车的上面,而是放在木轮车架的底部。事先他就在木轮车辕条处的底部掏了个小洞并加了盖,不仔细翻找是不容易发现的。
  此时,强盗果然在父亲的脖子上划了一下几滴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父亲一面佯装着给强盗找钱一面偷偷睨一眼强盗,父亲急中生智地大声喊道:“你看那面来人啦!有强盗啊!”强盗一惊四下张望,说时迟那时快父亲抬拳向强盗的面部狠狠打去,并瞬间双手握住利刃以图夺刀,谁料他这一拳被机灵的强盗躲闪而过,结果是利刃被强盗死死握在手中,弃能夺得出来?这动作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强盗见如此光景便挥刀向父亲的身上狠扎了两刀,父亲立即痛得跌倒在地继而是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母亲看到父亲被强盗猛扎两刀,而且是扎在父亲的心脏里,母亲梦一惊身上的冷汗浸透她的了衣服,她看到汩汩的鲜血从父亲的身体里流出来,她看到父亲张着大口喘气,他可能会很快就要死去,但见他又摇摇摆摆向一座大殿走去,母亲看的明白前面是一座阎王殿,但见大殿里阴气森森**游荡,呲牙咧嘴的判官盯着父亲狞笑着,似是在言语却不闻其声,父亲战战兢兢地呆立在大殿门口。焦急的母亲喊道:你快回来快回家来……,此时父亲犹豫着,母亲又喊道:你快回来不要犹豫……。时间过了好久好久父亲似乎听到母亲的召唤才从阎王殿蹒蹒跚跚走了回来,然后,他忍着疼痛站起来双手紧紧握住流血的伤口又企图逃离险境哪成想他一步三晃没走几步又跌倒在地……
  母亲听到父亲在自语:这条大路今天怎么少有人影儿?如果有一个彪形大汉不管从大路的哪个方向走来或者是一个小个子男人也好,眼前的强盗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抢劫我家的钱财!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这让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倒霉啊!
  荒野上寂寥无声憧憧暗影在他身前晃动,他不由自己的哆嗦着,每一个细胞都在哆嗦着,天边的几粒时隐时现的星星离他越来越遥远,几只野猫子躲在树林子里哀鸣其声凄凄!
  母亲从梦中惊醒身身冷汗在淌流。
  当父亲被人送回家时母亲见到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
  回头说我们居住的村庄叫闾家村,闾家村是多姓氏村庄,以闾丘姓氏居多。闾家村所有人的祖宗都是从山西洪洞县老槐树下搬迁过来的。在明朝洪武年间人口大迁移时,闾丘姓氏家族的一支迁移到冀中平原嘉山脚下,建村立庄时就要起个村名,闾丘姓氏人口居多按说理应叫闾丘村,不过听起来像是“驴毬”二字显然不雅,只好去掉那个“丘”字叫闾家村了,其实闾家村里并没有姓闾的人家,村名虽然叫闾家村但闾丘姓氏的人们依然姓闾丘并没姓闾。闾丘姓氏家族有人提出要改姓闾字听起来文雅,不过闾丘姓氏是几千年延续下来的姓氏不能说改就能改的。有人认为改换姓氏是背宗忘祖行为,是可耻的!
  这一支居住在嘉山脚下的闾丘姓氏的男人们有个特点那就是他们的生殖器特别大,有关这个问题在过去医学界讨论了半个世纪也没有得出个最终结论来只是说也许和遗传基因有关吧!因而当闾丘氏家族的儿孙们结婚时老人们都事先做一个小垫子,放在儿子的婚房里,以免伤的儿媳太重。
  经过几百年的时代变迁闾家村家庭与家庭之间的经济状况有了差距。有的人家由于一代一代勤俭持家善于经营,与好吃懒做一贯嫖*的人家相比较生活境况就有了贫富之别。当时闾家村就出了这么一个人名叫闾丘尚山的,闾丘尚山本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人物,可后来竟成了有名有传的人物,闾丘尚山也算是个贫苦人家出身,终日游手好闲养成了好吃懒做的坏毛病,他对自己的懒做不思悔改反而嫉妒别人的光景。他虽说吃的是稀菜饭住的是茅草屋,但也让他长得身材魁梧粗眉大眼,要说找个媳妇也不会太难,然而闾丘尚山到近三十来岁也没找下个媳妇,其主要原因还是闾家村周围村庄的姑娘们惧怕闾丘氏家族的男人们超级的生殖器不敢“进宫”当“娘娘”。既然在当地找不下媳妇那就到“天涯海角”去找,闾丘尚山想天涯海角处的姑娘们不可能知晓他闾丘氏家族男人们的“特色”,于是闾丘尚山一咬牙泼着倾家荡产也要找个媳妇。
  后来,他终于在“天涯海角”云贵高原的一个山沟里花了不少钱财找下个媳妇,谁料媳妇和他过了没几天也就不辞而别了,尽管他如一个监狱的狱卒一样看守着媳妇。闾丘尚山对于丢了夫人又折兵这码事他真是后悔不迭,从此,他对找媳妇这码事便灰心丧气。但这并不能表明他不想找女人。正在他为此而坐卧不安时他的紧邻多发财娶回高秀莲来。高秀莲生得淡淡翠眉分柳叶,盈盈丹脸衬桃花。他心灵手巧针黹刺绣样样出色,尤其是她的不卑不亢的优雅气质正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赢得所有男人的赞叹和喜欢。自我父亲多发财娶回母亲高秀莲后一时引起邻居们的议论:这个女人生得不但面容姣姣而且又能干日后对多家来说是个福星,也可能是一个祸星。后来在生活实践中证明了这种说法的准确性。说她是一个祸星是因她的美丽而让不坏好心的人们对母亲高秀莲的觊觎。这个觊觎母亲的人就是我家的邻居闾丘尚山。对于高秀莲这个如此漂亮的女人闾丘尚山爱在眼里馋在心里,他见到母亲高秀莲就止不的流口水,自从高秀莲被娶到多家那一天起,闾丘尚山几乎天天去多家看新媳妇。按当地风俗新娶回的媳妇三天内无论辈分大小都可以来家观看。闾丘尚山比我父亲大一辈属于叔叔一辈的,按理说已过了三天是再不能天天来看新媳妇的,可闾丘尚山绞尽脑汁找个借口也到新媳妇的房间里无话搭讪。
  值得回味的是新婚燕儿后的一个月母亲高秀莲就让我父亲多发财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箩筐到内蒙地界做买卖,箩筐里装的是针头线脑和我娘高秀莲用自己的棉花织的格格布,非常受口外小孩和女人的喜爱。当年父亲也是穷苦人家住的是土坯房吃的是半年粮食半年糠,种的是二亩薄沙地种一瓢打一葫芦,饱时少饥时多,含辛茹苦度日艰难,要不我爷爷怎么会给我父亲起名叫多发财呢?可直到我爷爷离世死去也没有发了财。我娘高秀莲嫁给这样一个穷人家她心犹不甘,决定不能红颜隐于幽谷,她要出主意让这个家庭好过起来。新婚那些日子里母亲高秀莲在枕边对父亲多发财说:“自我嫁给你后人家都说我是一个福星,又说我是一个祸星,你信吗?”
  父亲多发财说:“人家说你是一个福星我信,要说你是个祸星我不信!”
  母亲高秀莲笑了说:“我嫁给你也是想做一个福星不想做一个祸星!”
  父亲多发财说:“我喜欢你这个福星,你会给咱们这个家带来福气的。”
  听了父亲的话母亲高秀莲高兴地说:“什么是福气?有了钱有了土地光景好过了就是福气!要想有钱和土地那咱就得勤俭持家,咱就得做买卖搞生意。”
  父亲多发财说:“你说的对那咱就做买卖搞生意,可咱们没有本钱如何是好?”
  母亲高秀莲说:“是的,没刀杀不了人没本钱就不能做买卖,我想把我娘家给我的陪送到当铺里当了不就有了本钱吗?”
  父亲多发财听后笑了说:“秀莲你真是我的好媳妇!”
  说着把母亲紧紧搂住并在她的粉脸上亲了一口有一口。母亲笑着说:“做买卖搞生意风里来雨里去很辛苦你能受得了?”
  父亲说:“再辛苦我也不怕只要我家的日子好过起来,我有志气我有决心!”如此这样父亲就一根担子挑着两个箩筐夏走酷署冬走风雪来来去去三年光景不但置买了二亩水田又放下担子打了一架独轮木头推车。有了独轮推车货物装的多了出门的次数也多了。
  父母亲经过多年的含辛茹苦渗透了岁月的青苔印出一道道年轮的光圈,终于盖了个四合院置买了十几亩土地,由于父亲的善于经营几年之后早已从针头线脑的最初经营到皮毛收购以直到皮毛加工形成了小有规模的加工作坊和商铺。在这期间父亲还跟着当地皮匠师傅学会了一份缝制皮袄的手艺。辛苦和血汗的付出与相应的收益成正比,如此可观的收入使我家的日子过的红火起来,在闾家村成了佼佼者,赢得村人的赞许。
  这当儿闾家村的人们由于羡慕和叹服父亲的机敏和干练,便趁父亲回家的时候就来请教父亲的经商经验,父亲对于乡邻们的到访除热情招待外他常常笑着对大家说:“其实做买卖根本没窍门,只要肯辛苦就行加上和气生财那就更好喽!”其中有一个叫司马满仓的乡邻他说他有一个儿子年龄十七八了想让他跟父着做买卖只是家里没本钱愁得一家人唉声叹气的。父亲说:“你领他来让我家看一看。”过了一天司马满仓领他的儿子来到父亲跟前,但见他长得獐眉鼠眼说话间东张西望的心犹不专,父亲问他上过几年学他也答非所问,父亲想此儿非成事之人,还需多费心加以教诲。司马满仓说:“此儿自幼不学好整天和顽童们嬉耍,还望你多加教导。”言罢多有嗟叹。父亲心存顾虑但在司马满仓跟前又不好拒绝,于是安慰司马满仓说:“我看先让他到铺子里学习怎样做生意以观后效,我算是收个徒弟吧,我可以付给他最高的薪水也好让你们养家糊口。”听了父亲的话司马满仓当即很感动地说:“我知道学徒三年内是不争工钱只管饭的,你还付给他最高薪水,算是仁至义尽,你真是对起我家了!”父亲笑笑说:“满仓哥,常说亲不亲乡里人,谁让你我是一个村里的邻居呢!眼下咱们村里的有很多贫困人家我希望他们都要出门做生意只有这样日子才能好过起来。”父亲知道司马满仓是闾丘尚山的姐夫,司马的儿子名唤司马臭蛋,是闾丘尚山的外甥。
  临走绥远前母亲用她一手织的棉布给司马臭蛋做了一身新衣新裳和鞋袜,父亲提前给司马臭蛋付了半年的薪水送到司马满仓的家里。司马满仓十分感动地说:“你多发财是我司马家的活菩萨我给你磕个头。”言罢要行礼被父亲当头拦住。
  临走前父亲和母亲商量说:“这次收了臭蛋为徒弟人手多了我想扩大商铺规模,你一人在家又拉扯孩子顾不来打理庄禾,咱家那十来亩地就让兄弟们耕种吧!我到绥远打置好后再来接你。”母亲高秀莲说:“也好,我去了绥远也能给你搭把手。”
  父亲带着司马臭蛋来到绥远首先把司马臭蛋安置好,给他又置买了一套新被褥,又拿着茶叶和花生去看望他的老东家孟根斯嘎。老东家见父亲来看他又给他带来绥远稀缺的茶叶和烟叶,高兴地说:“小多啊,你太实在了,赛赛赛!这次你雇了个小工想扩大生意啊?”父亲忙说:“不是雇的小工是我收的乡邻的一个徒弟,家里贫困,是想让他学点手艺以后好养家糊口。”孟根斯嘎说:“你总是一片菩萨心年轻人学点手艺好啊。”父亲知道绥远这块地方盛产牛羊和皮毛他想在这方面发展。一是零碎收购皮毛整批外卖,还要进行皮毛加工只有这样生意才能兴旺起来。父亲将他的打算告诉了孟根斯嘎。孟根斯嘎高兴的说:“你早该扩大生意单卖一些零碎小货是挣不了大钱的。”父亲说:“孟叔,你给我介绍个会制作皮毛手艺的师傅吧,我要学皮毛加工手艺。”孟根斯嘎很爽快的给父亲介绍了一个会皮毛加工的师傅。父亲付给他很高的薪金。在后来的日子里父亲一面收购皮毛一面又认真学习皮毛加工。
  半年的时间通过父亲的认真学习他完全掌握了从开始熟皮子到皮张剪裁一直缝制皮衣皮裤样样都学的十分到位。司马臭蛋脑子不灵泛一道手续往往是父亲手把手的三五次的教导他也难以掌握,父亲并不灰心他想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掌握吧。商铺也增添了不少商品,比如此地的畅销物品砖茶香料旱烟叶和花生糖类。
  为了扩大经营场地父亲又出资赁下孟根斯嘎的后院,如此下来经营范围扩大了他操的心随之也加重了。到了冬天天寒地冻几乎天天刮白毛儿旋风夹着雪粒扑打在人的面上,气温往往在零下二十多度。为了避免冻手冻脚父亲先给司马臭蛋缝制一套皮衣皮裤和皮帽,因他有时跟着父亲要到牧民家里收购皮毛。
  为做生意父亲付出了几缸汗水和几多心血只有父亲自己知道,常言天道酬勤多年后我家成就了一番事业,成了闾家村的优秀者,常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到了清算的时候,我家成了众矢之的。
  那一年春节前父亲回家省亲将商铺和作坊靠给司马臭蛋,父亲拿着司马满仓过年的薪水和从绥远带回的牧民自酿的奶酒奶酪,来到司马满仓的家,司马满仓见到如此稀罕的东西高兴的双眼流泪,司马满仓说:“我把臭蛋交给你算是我家修了八辈子的福!”父亲笑笑说:“亲不过乡邻香不过猪肉嘛!”司马满仓说:“过年的时候我一家给你烧香!”父亲说:“不必不必,只要你们能过个好年我就放心了。”
  那一年父亲在家高高兴兴的和全家人过了个团圆年,年三十的晚上父亲端着奶酒笑着对母亲说:“我大名叫多发财是父辈对后辈的期待,我多发财今天在绥远不但有了个像样的商铺还有了一个皮毛加工的作坊算是发了点小财,是苍天赐予我的也是我用血汗换来的。”母亲高秀莲嚼着牧民自制的奶酪看着父亲高兴的样子说:“常说天道酬勤咱们流了多少血汗只有你我知道,说起来咱们的血汗总算没白流。”
  宵夜在酒香中度过,黎明在麦香中迎来……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过罢正月十五父亲回到绥远时见我家的财产早已被强盗洗劫一空,司马臭蛋也不见了踪影。经过父亲询问孟根斯嘎我家的财产是怎么被强盗掠去的?,孟根斯嘎叹着气说,当父亲回到家后我家的商铺和加工作坊每到夜里就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到我家的商铺里出出进进的,在一个狂风呼啸沙尘飞扬的夜里来了几辆车马拉走了你家的东西,当时我看见司马臭蛋还帮着搬东西呢。过后,我们一家着急啊,可我也没办法给你捎信,路途远啊……
  父亲又继续追问,得知离此地较远处的山林里早有一伙盗贼,常常啸聚山林为盗。父亲心有不甘的于是又雇上当地的一匹马和鞍韂赶到强盗啸聚的地方,赶到山林后父亲看到的是杂乱的人畜踪跡,不见强盗和我家的货物。此时,父亲仰天大呼道:“苍天,此行何为啊!”
  为此父亲大病一场从此一蹶不振不思再做生意。然而,令他不解的是我家那么多的东西到底被强盗藏在哪里去了呢?
  再说闾丘尚山在父亲多发财到口外绥远做生意的时候经常到我家调戏母亲高秀莲,有一次他流着涎水说:“秀莲你是一朵闾家村最美的杜鹃花,可是无蜜蜂采你这朵花白白地浪费了真可惜呀!”母亲高秀莲对嬉皮笑脸的闾丘尚山说:“你是鼠辈,张口说话怎么有臭味!”闾丘尚山凑近母亲说:“多发财到外地做买卖你一人守空房受的了?”说罢就在母亲的坟脸上亲一口。受了欺侮的母亲抬手就扇了他两个耳光,说:“畜牲,太放肆!”闾丘尚山捂着脸恼羞成怒道:“高秀莲给你脸你不要脸看我以后我怎么收拾你!”从此闾丘尚山怀恨在心。
  农村来了运动时闾家村成立了一个协会,这个协会是由几个身穿烂衣服饥饿难耐的人组成的,他们专盯着日子好过的人家。闾丘尚山成了协会的主任,一旦他得势就想着怎么报复我家尤其是母亲高秀莲。运动一开始我家首当其冲,那天闾丘尚山穿着一件皮袄皮笑肉不笑的对我父亲说:“多发财你发了横财,看你家的四合院多宽绰啊,拱脊翘角两个小狮子还给你树威风,高墙大院,朱门有酒肉你家是个富农!”父亲多发财发现闾丘尚山身上穿的那件皮袄怎么那么熟悉?他心里想闾丘尚山的这件皮袄多像我家丢失的皮袄啊?父亲盯着闾丘尚山的脸争辩道:“就凭我家住着四合院就眼红我家?这不合天理啊。”闾丘尚山说:“咱们闾家村有几户能住四合院的你还说你家不是富农?另外你家还在绥远开个商铺又雇店员这都是剥削,分你的财产有理有据!”父亲振振有词地说:“四合院是我辛辛苦苦做生意用血汗换来的不是霸占他人的,我家有朱门防野狗,高墙大院御盗贼,狮子双双为吉利,无罪啊!再说我开商铺不是雇店员而是收徒弟,况且对这个徒弟我付了最高薪水,他叫司马臭蛋,他是你外甥,不信你去问一问你姐夫满仓。”闾丘尚山说:“你不要狡辩不剥削你家能有那么多的财产?”父亲说:“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说不剥削就不能有财产?”闾丘尚山把眼一瞪道:“多发财你这是反攻倒算!”一股冷风猛然吹进屋内,父亲浑身一激凌颤抖了几下,感到身上冰凉冰凉的,他连连咳喘了几声,心想: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在当下和他争辩不出个黑白来。
  时至数九寒天,寒风凛冽雪花飞扬,父亲被关在一间透风漏气的破烂房间里母亲高秀莲担心父亲忍饥挨饿身体受不了便拿上一件皮袄看望父亲。闾丘尚山见母亲高秀莲也来到拘留房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多发财你别和我犟嘴你先回家让你媳妇高秀莲留下。”闾丘尚山对母亲说:“高秀莲你给他解开绳索。”母亲解开捆绑父亲的麻绳后并给父亲穿上送来的皮袄,在一瞥之间见闾丘尚山身上穿的那件皮袄和父亲穿的皮袄一摸一样,大感惊奇不由多看了几眼。每一件皮袄都是他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他太熟悉不过了。
  父亲说:“你让她留下干嘛,有啥事我顶着。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闾丘尚山斥道:“多发财你大男子主义这么严重现在是男女平等她高秀莲怎么不能留在这里来?”父亲知道闾丘尚山是*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故而继续站在原地不动。闾丘尚山见父亲如此倔犟上去就踹一脚说:“那你就死在这里!”这一脚正好踹在父亲曾被强盗用刀扎过的伤腿上他跌倒在地哎呀哎呀叫着。父亲不是个懦弱的男人他应该站起来和闾丘尚山拼斗,然而,他并没这样,他很冷静地想如果那样他和妻子高秀莲将会受到更大的凌侮。他慢慢站起来并拍拍身上的泥土。母亲见此光景说道:“他那个伤腿是当年强盗扎的,你比强盗还狠!”片刻之后。父亲担心闾丘尚山对母亲又搞什么坏点子,于是说:“你把我留下,让她回家妇道人家嘛。”闾丘尚山狞笑道:“你现在就回家,我们要和高秀莲商量事儿。”父亲想看了母亲一眼说:“你让她回家有什么事我顶着。”母亲说:“我一人顶着就行了你还是回家好!你咳喘得这么厉害啊!”闾丘尚山嘴角一咧笑道:“你多发财就是一个混蛋高秀莲比你聪明多了,你回家吃点黑膏子(当时农家熬的大烟膏)。”父亲被闾丘尚山推出房外,并咣当一声关上门,脸上露出一点淫笑对母亲说:“高秀莲你不光人长得漂亮脑子也活泛,嫁给多发财真是委屈了你,对多发财这个残缺不全的毬人你就没一点别的想法?”说罢走近母亲并用手搭在母亲的肩上。母亲知道闾丘尚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当年她曾经扇过她两个耳光还不长记性,今天又见他的爪子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本想一手将他的爪子打去又一想眼下正是他得势的时候自己又被囚在牢笼里不能轻举妄动且等我慢慢与和他周旋。母亲高秀莲说:“嫁给多发财我心甘情愿他不光能干而且心地善良,比嫁给心怀邪念的人强多了。”闾丘尚山听了母亲的话心里不高兴但他还是笑着说:“高秀莲你家是富农,凡事放明白点,哪轻哪重你要掂量掂量。”母亲铿锵有声说:“抢人的财产,要人的性命,违背天良!天诛地灭!”闾丘尚山狡黠地笑道:“违背天良?天良值多少钱一斤?就凭我一句话就能分你家的财产。”母亲此时知道和他争辩不出个理由来。看着闾丘尚山的那副扭曲的嘴脸想,贪欲是心灵的蛀虫将人的心灵蛀得面目全非!闾丘尚山冷笑一声又说:“你不信?马上就让你信!”听完闾丘尚山的话母亲浑身哆嗦了一下想:这话听起来有一定的道理,当一只羊被一群饿狼围住的时候,狼不会听羊的辩解。闾丘尚山说:“那几年你家在绥远开商铺不是雇过一过伙计吗?”母亲说:“那不是雇工而是收徒弟,是你外甥臭蛋,况且还给了他高薪水。”
  母亲明白我家虽说有点财产那也是血汗换来的,不是横行乡里霸占来的。然而,此时再怎么争辩也是徒劳的,只要饿狼想吃羊的时候羊说什么也是徒劳的。
  母亲高秀莲心里十分明白此时要是和闾丘尚山搞好关系或者委屈自己那我们家的财产也许不会受到损失,可母亲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命运,同时也决定了我们一家人未来的命运。闾丘尚山站在母亲前身目不转睛的盯着母亲的白皙红润的脸说:“高秀莲你不光有一个好脸蛋你的这双眼睛也太迷人,还有你的皮肤嫩如凝脂,让我看一眼晚上就睡不着觉。如你家成了富农不光丢了财产,而且还要受人们的欺侮,子子孙孙也抬不起头来,到那时你后悔都来不及。你就是不考虑你们自己也得想一想你们的子孙吧?只要你依了我什么事情也好办。”闾丘尚山边说边拿住母亲的手摩挲着。母亲脸有赧色,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她想:闾丘尚山说的是一个很现实又是一个严重的话题,一旦被定为富农那将是一场灭顶之灾。母亲心里不由地颤抖着颤抖得几乎站立不住,她的嘴唇也在抖索,片刻之后她也没镇定下来,依然抖索着说:“闾丘叔你是个叔辈应该自重,咱们几辈人的邻居关系处的一直很好为啥非要把我家定为富农不可呢?”母亲嘴里说的叔辈其实心里想的是‘鼠辈’两个字,鼠是偷盗家财的害人之物,自古有言:人见人打之说,可它要是成了精人们对它就无可奈何了……
  闾丘尚山讪笑着说:“我们两家关系是处的很好,可你我二人的关系是不是也该处的更好呢!秀莲你身上的气味实在让我着迷,让我亲一口。”说着他就上前抱住母亲的头要亲吻,此时母亲假如依了他事情或许有转机,但是母亲知道闾丘尚山还会有更可耻的一步,母亲想:委婉周旋甚至屈服是一个女人的处事本领,也是一种处事手段对于威胁到自身利益或生命危急时它可以扭转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来,那样面对她的也许是充满花朵的坦途,然而,如此一来那她的名誉将会一扫而光,名誉对一个女人来说又是多么的重要!一个女人怎么可以随便丢掉名誉和贞操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在母亲心里扎根生芽,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在闾丘尚山的脸上狠狠地抓了一把。在生活当中如果是男人受到攻击时他会用工具或其他方式给予回击,而女人在受到侵害时往往是用手抓脸的,对于她们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反击方式了。
  后来的结果可知我父母二人同时受到很大的凌侮。放粮的缸缸瓮翁没有了,缸缸瓮翁的粮食也没有了,箱箱柜柜没有了,箱箱柜柜里的衣裤也没有了,财产没了,一切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四合院成了空空荡荡的所在。没有了欢乐,没有了笑声,只有无奈的叹息声充斥在冷风凄雨中!
  面对一院愁雨半屋苦风,(母亲)高秀莲感到(活着)很(彷惶),不想就此(毁灭)!携手父亲多发财共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艰辛路,穿过(三重门),冲出(围城)(在田野上前进),一路汗水一路辛苦翻过一座小山,雇个(摆渡人)越过(静静的顿河)来到(城堡),父母亲不屈不挠地去寻找(麦田的守望者)倾诉那(百年孤独)的(窦娥冤)。所幸的是在后来的甄别过程中遇上一个有良知的干部叫歆*的看了我家的详细情况后又被父母亲的(执着)精神所感动便改为自食其力人家。
  这正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冰川虽说过去了可脚下处处还有冰凌,我家的灾难还没完,那些年打击种植罂粟和吸*贩*的运动,不知何人写了一封黑信说我家曾经种过罂粟并贩过大烟!这还了得,如果做实我家可要坐大牢的!果然有人调查此事,父母亲对此都做了解释和详细说明,相当年闾家村几乎家家户户种三五棵罂粟,不为贩*而是为解决生活当中疑难问题,譬如一旦有人咳嗽不止或有人拉肚子泻痢吃一两口就能解决而不用花钱去请医生。至于我家贩*一说纯属子虚乌有,可以到绥远我家开过商铺的地方调查,后来事情总算过去了。至于黑信是谁写的父母心里明镜儿似的。
  闾丘尚山穿的那一件皮袄在父母亲心里一直是一个未解的谜,父亲对母亲说:“当年在绥远时所有的皮袄都是我一手缝制的,难道闾丘尚山也参与了当年抢劫?”母亲高秀莲说:“也有可能,但眼下还没有充分的证据待以后慢慢找吧。”不过,此事慢慢地搁置下来。
  到了农业集体化的时候,群众参加集体劳动,劳动一天晚上要记工分,当记工员写上他的名字是多发财时,在一旁的工作组歆*当即就说:“你的名字不能这么叫,这个名字资产阶级味道太浓你不如把那个发财的发字改成进字,叫多进财。”自此我父亲的名字就叫多进财了,然而,多进财这个名字使用了十来年后,随着生活的改变多进财这个名字又不适应时代的要求于是又改名叫多有才,父亲现今使用的就是多有才这个最时髦的名字,至于能否延续到他耄耋之年那也难以保证……
  时间到了八十年代中期,生活给我家开了个玩笑那就是多日来晚上没有灯点,里里外外黑灯瞎火,一片黑暗,只因没钱打煤油,煤油灯也只能懒洋洋的睡觉了。
  有一天今天父亲开玩笑说:“你们的爷爷给我提名叫多发财,后来改成多进财,四十来岁了又叫多有才,风风雨雨从口里到口外干了四十多年,原来辛辛苦苦挣下的一点财产也丢掉了,现在别说发财了,也别说进财了,今天连煤油灯不是也点不起了吗,你们说荒唐不荒唐?”说罢他摇头哭笑着,眼里含着泪花。父亲又接着说:“我想当年改名多有才,我觉的有点儿道理因为我的确有点才,可我并没有才尽其用啊,我会打算盘全村人没一个能如我的,要是当会计我也绰绰有余,不会算错丁点儿账的,可咱家是一个“有罪”の家,当会计人家肯用我?我想我还有两份手艺其中缝皮袄眼下是不能了,另外一份手艺那就是会编锅排子。”父亲的话一落母亲高秀莲说:“既然你有这点手艺咱为啥不把那些高粱秫秸编成排子?你编排子就让囝囝到集上卖。”一句话提醒了父亲,父亲说:“也是的,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妈总是比我聪明啊!”一句话说的让母亲笑了。
  我小名叫囝囝,是出于溺爱,学名叫多建康。是的,墙角上的确在平日视而不见的有一朵秫秸,一家人似乎象哥伦布发现了美州大陆一样,惊喜地笑着,母亲高秀莲说:“从今天起我们不要把这秫秸杆当柴火烧了,烧了火那多可惜呀!没钱卖煤油咱们也不要犯愁了,几天以后咱家就不再过黑灯瞎火的日子了。”父亲笑着说:“我可以用这些秫秸编锅排子,编好了锅排子就让囝囝到集上卖掉,手里有了票子咱还愁没灯点?黑灯瞎火的日子就要过去了。”我想,是呀,有了锅排子卖还愁没灯点?有了灯点还能过黑灯瞎火的日子?于是,全家人喜形于色的对这些秫秸充满了希冀,我急不可耐地说:“爹,那你就快抽空儿编锅排子吧。”
  说干就干,父亲转身去屋里寻了一把刀,我看见他手中拿的既不是切菜刀更不是杀猪刀,而是一把专用刻秫秸篾儿的圆头刀。高兴的我急忙走到秫秸杆前,搂了一把秫秸秆放到父亲身前,说:“爹,你是要先剥皮呀?”父亲一面动手一面笑道:“是的,先剥皮,再开膛。”只见他将秫秸的外皮儿刮得嚓嚓响,然后,残酷的“剥消意识”在他手下得到了充分体现,所有的秫秸一根根被他剥成了“光杆司令”。接着他又将一分为二的“理论”在这光溜溜的秫秸上得到实践,于是,好好的一个完整的“世界”却被他一刀劈成两个“半壁江山”,我心里暗暗发笑,我父亲可谓“时代英雄”也!
  父亲又将这些“半壁江山”捆绑在一起,当然不是为了实现他的合二为一的新“理论。”而是为了将这些“半壁江山”泡到村外的水塘里。三天之后将这些泡透了的“半了壁江山”捞出来并将水控干,父亲将控干了的“半壁江山”再放到打秋粮的场面上,充分利用他的“压迫”思想,用碌碡压扁。这样一碾压“僵化”的秫秸就成了软绵绵的面条儿。随后,我父亲又在院子里栽了个木橛子,木橛子前面放半块砖头。他又寻了个小板凳坐下,于是动人的场面出现了,但见他左手拿个“半壁江山”,右手拿着刀,吱一声响,“残酷”的将这“半壁江山”的五脏六腑掏得一干二净,于是,一根秫秸篾儿在他手中完成了。他将刮净的秫秸篾儿在半空中一舞,‘啪’一声响将秫秸篾儿甩在地上,犹如甩一根柔软的皮鞭,但见秫秸篾儿已经直溜溜的躺在地上,像一条条驯服的长蛇。父亲在“掏心剜肺”的过程中有时候他稍有不慎手指便被划个血口子,刀口上也便沾上几滴鲜血,虽说不是天天如此,但也时有发生。
  如此这样,不消几个时辰一捆秫秸被他“剥削”的一干二净。这当儿,他已累得汗水津津,不时地咳嗽一声吐口痰液。接下来,秫秸篾儿在他悠美的手舞足蹈中被编成了三个花纹斑斓的锅排子,真可谓妙手生华!父亲编的锅排子是与众不同的,中心的十字是两根篾儿子迭起来的,以防使用起来下陷,比单层的更经久耐用。此时,我突然发现他编的锅排上有血印儿,说:“爹,排子上有你的血印儿。”父亲看了一眼笑道:“你看,白白的锅排子上点了一朵红梅花,不是更好看吗?”我略一端详笑道:“果然是朵梅花哩!”此刻,父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父亲尽材所用地在编好了三个秫秸锅排子的第二天对我说:“囝囝你今天到集市上卖这三个排子吧,我给你请个假。”说罢他要出了门。母亲拦住他说:“你空手去呀?真是的,拿上个锅排子送个礼好吧!”父亲又折身回来,点点头说:“我怎么忘记了呢!”于是卷起一个排子才又走出门外。我知道在当时不能无故旷工,无故旷工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挨批挨骂是小事,扣口粮才是致命的。
  我家为了能继续买锅排子父亲专为生产队编了个草筛子,是喂牲口离不了的工具,也算是为集体作了一点贡献吧!我心里暗暗发笑,生活使父母亲变得聪明和狡黠了,我想这也是父母亲在严酷的现实生活中磨炼出来的。
  我头顶着日头爷儿,脚踏着*土漫漫的乡间小路,一阵阵北风迎面吹来,背上的锅排子像扬起的船帆,鼓得满满的,我简直是一艘逆风而行的帆船。随着赶集的人流兴冲冲地向前走。我们家乡的西边有一个叫西洋坪村的地方,那里不光有集市,周围百姓可以到那里进行物资交流,曾经十分繁华和方便;那里还有一座初级中学,我曾在那里上过三年学校,从我家到学校大约有十里地,晒过三年的炎炎骄阳,走过三年的冰凌雪路。其中路经一个村庄,夏季放学回家的时候常常见路边树荫下几位老太太坐在蒲团上纺棉花,而今天尽管我四目张望却难觅其踪。
  当我随着人群还没有靠近西洋坪村的时候,人们并没有朝着原来的集市点方向走,而是朝着村南的一个方向走去。因为几百年的旧集市早作为资本主义的*瘤被慨而慷地取消了,无奈的百姓只好另辟溪径,寻找一个相对偏远的地方进行交易,那里是一个树木茂盛和杂草丛生的地方。据经常赶集的人说就是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也时常遭到工商人员的围剿和扫荡。
  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终于来到新开辟的集贸市场,这里成了顽固不化的芸芸众生们大行资本主义其道的场所,这里是一片远离权力机构的空旷场地,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我想它原本就是一片无人涉足的生满杂草的荒滩野地,后来践踏的人多了,足印多了,苗枯了草死了也就成了人们交易的场所,让人惊奇的是在这片荒滩野地的四周竟有数条是由人的脚板踏出来的所谓的小路。此刻,我突然想起鲁迅先生曾经所说过的一段话,世上原本没有路可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我感叹伟大的鲁迅先生这段话是多么的精辟和确切。君不看东西南北四面八方都有人的足迹,也就是说在这片荒滩的四周到处都是路了。此时,我不由想到上级天天喊着坚决堵住资本主义道路,可眼下却又生出如此多的走资本主义的道路来,让人惊奇的是此方芸芸众生们在求生欲望旳驱使下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来,在精神和物质上极尽匮乏的生活里,他们总会创造出无奈而派生出的生存之道来,让人哭笑不得!看一眼地势宽阔而隐蔽的“*瘤”让我心潮起伏,这是百姓对旧生活习惯的依恋不舍,也是百姓求生的无奈之举。我为他们的聪明和“顽固不化”的行经而啼笑皆非。此时,集贸市场上已有了挑担子旳提篮子的男女老少,更有那早行者们早已摆好了地摊,稀稀拉拉的叫卖声充斥在市场周围。不过,目前所谓的集贸市场和旧集贸市场上擦肩模背热热闹闹场面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从另一方面看,也可以说是消灭资本主义市场的*策初见成效吧!
  尽管新开辟的市场上人员稀落,物品稀少,但令人略感欣慰的是,这毕竟是个人群和物品集聚的所在,百姓可以在这个“*瘤”上可以你买我卖,凡到这里来的人们大概有可能满足他们各自物有所求的欲望吧。
  我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日头爷儿,快要接近晌午,为了不和别的卖主因摊位而争吵,我选择了相对偏僻的地方将锅排子展开,继而我喊道:“卖锅排子呦!”几声过后,我的叫卖声几乎淹没在杂乱的熙攘中,没有招来人们对我地摊上锅排子的青睐。不远处有一位老太太也在叫卖道:“新鲜鸡蛋新鲜鸡蛋……”时光在期待和焦急中慢慢流失着。我不断地自我安慰着:不能急不能急,会卖掉的,一定会卖掉的。然而,焦急终究使我额头上汗水津津。
  对于眼下的境况我又不断的胡思乱想,我摆的摊位置是否过于偏僻?该不该倒个地方呢?我正欲行动时,突然有人惊呼:“‘*子’扫荡来了!”这一喊叫不啻天上掉下一枚炸弹。瞬间市场上一片混乱不堪,抬头张望但见从树林子里窜出五六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不喊不叫,直向摆地摊的买主们快步走去。正在做交易的人也停止了手中的交易,搞价钱的也停止了搞价钱;大多数买主儿此时也顾不来此物价钱的高低或者此物质量的好坏了,急急掏出衣袋的钱塞到卖主的手里,拿起东西就奔跑,没有生意的卖主们于是手脚忙乱地提起身前的物品慌不择路地抱头鼠窜,有人因惊慌失措半路上丢了手中的东西,当他要转身捡起落在地上的物品时,却被工作人员逮个正着,成了工作人员的“俘虏”,于是告饶声哭泣声响彻大地……。此时,我却呆头呆脑,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无所顾忌的观望着目前奇特场景,似乎是一个临危不惧的英雄战士。看来,这群所谓的“*子”们正是来驱赶集市上的群众们的。当地群众戏称工作人员为“*子”,说是他们真正扰乱了交易市场,扰乱了人们你卖我买的正常交易秩序。他们的一切行动都是为坚决取缔自由市场和打击非法交易的这个*瘤而来的,当然,他们不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子而是没带盒子枪的中国“*子”,群众戏称工作人员的行动为“扫荡”,故而称他们为“*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他们的行动主要是以驱赶为主,有时候也搞突然袭击,让人防不胜防,然而,这个非法的“*瘤”也就成了工作人员们假公济私的好所在,只要他们想改善一下伙食或者物有所求时,他们就可以认真起来,不管是鸡鸭鱼肉还是其它的什么农副产品,一概收缴没商量,不管你是男女童叟。他们理直气壮地对被没收了财物的群众说:“你们是在非法交易,是走邪路,是违法的!”面对如此情景群众们也只有怨声载道和无奈的谩骂。
  今天就有位六十多岁老大娘惨遭不幸,我瞥见老大娘慌不择路的提着她的篮子就要逃避,可她那“三寸金莲”发生了“故障”,一时腿软跌倒在地,柳条编的篮子掉落在地上,随之,鸡蛋皮儿碎了,蛋液流了,于是,*的白的蛋液摊了一地,但见这位老大娘心痛得大吼一声:“我的鸡蛋啊!”此时她停止了逃避的脚步,慌忙匍匐在地,用她那粗糙的双手掬起滩在地上混杂着泥土和草叶的蛋液,放到嘴里吸着吸着,等她将地上的蛋液吃完后,她开始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呼天喊地道:“我的鸡蛋啊!我的鸡蛋啊!我的救命的鸡蛋啊!你们丧天良的‘*子’呀!”她的声音是嘶哑的并没有因她吞咽了蛋液而变的清亮起来,她双目流下的是浑浊的泪水,并没有因她吞咽了蛋液而使她的泪水变得清澈起来,她继续用虚弱颤抖的声音诅咒着工商人员,说:“你们会断子绝孙的,你们一定会断子绝孙的,你们比真*子还坏……”她虚弱的身体并未因吞了蛋液而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工作人员昂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对她的悲伤视而不见,对她的谩骂听而不闻。逃窜的人们自顾不暇,既无人搀扶她也无人安慰她,由她发了疯似的哭叫……,也许,这位老大娘活到今天从没吃过鸡蛋,也从来不知道鸡蛋是啥味道,正是因鸡蛋打烂在地她才有机会一饱“口福”啊!这位老太太骂得有点过分,不过,是她气愤过度所使然。我想,工作人员面对如此景象也是无动于衷的,司空见惯嘛,但他们内心会受到谴责吗?只有天知道!
  瞥一眼那位老大娘,她似乎就是我在上学路过那个屯庄村里坐在树荫下曾经纺棉花的那个老大娘,看到此情此景我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于是我上前欲搀扶和安慰老大娘几句,不料一个工商人员从斜刺里追赶过来,他迅速的一把扯住了我的锅排子,厉声喊道:“我让你跑,我让你跑,你跑啊!”
  情急中我顾不得他扯烂了我的锅排子,一把将他推倒在地,骂道:“你还是个人吗?如果这个老大娘是你的奶奶你难道就没一点良心吗?”倒在地上的那个工作人员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我,并没有立即起来要把我怎么样,我乘机将老大娘扶起说:“大娘回家吧,生气谩骂也没有用!”我将老大娘扶起后拍一拍她身上的泥土,欲搀她离开集市,她说:“我的篮子我的篮子。”我弯腰拾起她掉在地上的柳条编的篮子,递在她的手里。我心里想道:这个柳条编的篮子对她来说很重要,这只柳条编的篮子也许伴随她走过二三十年吧!伴随她走过艰涩的冷风凄雨,伴随她渡过辛酸的日日夜夜,她用这只篮子掏过苦菜,她用这只篮子捋过树叶以充饥填肚。从家中起身她就想卖医院给丈夫买药,今天鸡蛋破了她的愿望也随之破灭了,破灭的干干净净,破灭的让她痛哭流涕,那末,瘫在炕上的丈夫怎么办?她走到火辣辣的阳光下,望着她渐渐萎缩的身影我想告诉她:大娘你慢慢走,走路别忘看脚下,小心脚下有坑洼,天热了出门别忘戴草帽,有病了别忘去吃药,养好身体最重要……,可是,下一次再来卖鸡蛋时她该别忘了什么呢?
  挣脱后的我也快步朝着树林子里急急走去,若说我此时像竞走一样逃命实不为过。我慌慌忙忙走了一段路,总算逃脱了“*子们”的“魔掌”,放下锅排子仔细端详,发现其中一个锅排子有点变形,不过不妨大雅,我先抹一把头上的汗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番锅排子,锅排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心里暗暗庆幸:真是不辛之大幸,糟蹋一张锅排子就是三毛钱哩!三毛钱啊!三毛钱虽说不是天文数字,但是三毛钱让我得顶着**的太阳从早晨晒到晚上上五个工作日,在这五天里我会累得腰酸背疼流几身臭汗溻湿了衣服而不得浆洗,忍着口干舌燥让讨厌的蚊子肆无忌惮地叮咬起个满身疙瘩奇痒难忍抓呀挠呀整夜难眠不得不辗转反则……我想损失三毛钱会令我痛心,会令我痛心疾首!
  树林成了赶集人的避难所,但见一棵棵虬根交错一片片翠苍欲滴,躲避在树林子的人们却一脸的焦虑,吸烟的、谩骂的、唉声叹气的,不一而足,盼着日头爷儿该来个大跃进,然而,日头爷儿却迈着姗姗小步如一个小脚女人令人心焦如焚。瞥一眼工作人员见他们缴获的战利品颇多,肩扛手提的,正洋洋得意地吹着口哨慢慢撤退。半个时辰过后那个新开辟的集贸市场已是“人去楼空”。
  一时的“战火硝烟”总算过去了。躲避在密林中的人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小心翼翼的,亦步亦趋的向着原来的“战场”慢慢靠拢,试探的脚步似乎地上埋有有地雷,他们之所以这样是怕工作人员再杀个回马枪……
  回想当前的一幕,令人叹服的是芸芸众生们们在生活的实践中也学会了游击战术,他们学没学习过,关于游击战术方面的书籍,让我不得而知,但他们的行动证明了这一点:化整为零,远离工商人员,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战术方针……
  继而,斗智斗勇的人们在经历“战火硝烟”的洗礼后又慢慢聚到一块儿,来到所谓的市场原地,我也很快找了片地方将锅排子摆好。令我高兴的是我刚刚将两个锅排子放到地上,就过来一位“上帝”农民大伯,他笑眯眯地问:“小伙子,你的锅排子怎么卖呀?”对于面前的这位顾客我非常惊喜,我笑着慌忙回话说:“大伯,随行就市呗三毛钱一个。”
  他笑吟吟地说:“三毛一个锅排子?贵了吧。”
  我笑着回答说:“三毛钱一个锅排子还贵吗?大伯你看,我家的锅排子编得多精美啊,锅排子上都编出花儿来啦,你看上面还有朵红梅花儿哩,谁能编出这样的锅排子?还有,你看我家的锅排子当中都是双根蔑儿搭在一起的,用起来不会下陷,很耐用,包你一年使用不烂。像我家的锅排子编起来不但费材料而且还费手工。”
  我的一番介绍让这位大伯动了心,他拿起锅排子仔细端详着,左看右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啧啧,锅排子就是有朵梅花儿哩,你爹的手也真巧啊!不过,一个锅排子的钱我得劳动六天哩,我买你两个锅排子我得劳动一十二天呐!”我心里笑着说:“大伯你要两个干什么,一个锅排子还不够用?”
  大伯笑嗔道:“年轻人你是头一次做买卖吧?做买卖还怕把东西卖掉吗?”我慌忙道歉道:“大伯,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说实话我正愁没人买我的锅排子哩。我是说你怎么一下子要买两个锅排子?你家有两个锅灶吗?”经过我的一番解释大伯嘻嘻笑道:“噢,是这样,你说得对,这年月谁家安得起两个锅灶啊!我家眼下就一个锅灶,一个锅灶有时还闲着呢!原来的一个锅排子已经用了好几年,已经烂得成了半片啦,用的时候还得在锅上支个棍儿,要不就会掉到锅里,你想还能用吗?做饭不盖锅又费柴火,你知道如今做饭的柴火也没有啊!搂个树叶,捡些茅茅草,茅茅草火虚不实啊!做出饭来夹生不熟的!话说回来,我去年娶了一房媳妇,今年要分家,我想既然是分一次家嘛,也得给他们分点东西吧,可是分什么东西呢?为这事儿我犯了愁,粮食没有肉没有就连个油星儿也没有你说可怜不可怜?分家后他们得安锅垛灶,安锅垛灶得用锅排子,所以我想给他们买个锅排子,那怕他们将来蒸菜饼子或糠窝窝也少不了个锅排子吧?要不太寒碜了不是?”我有点纳闷,便笑笑问道:“是的,大伯,你分家为啥给他们买个新锅排子?”大伯微微一笑说:“小伙子,这你就不懂了吧,锅排子是在做饭时才用的,你想,既然是做饭,那肯定得有粮食,我是希望分家后他们有粮吃,不至于老是这样饿下去,这个年头儿吃饭是个大问题呀!”我笑着点点头说;“大伯,你的儿女们都不会做生意?做点小生意日子也许会活泛些儿。”大伯叹口气说:“谈什么做生意,如今苛*猛如虎!你不看像你卖个锅排子这么点小生意赶得你四处逃窜。”我突然后悔我怎么说出这么不现实的一句话来?我慌忙点头说:“是的是的,我真是糊涂!”
  此刻,我抬头看一眼日头爷儿早已偏西,又看看眼前的大伯,见他面色憔悴,是营养不良所致,我猜想兴许大伯手头拮据,对于大伯的家景我颇多同情,同时我也不想失去这位顾客,常说顾客是上帝,这个买卖最好做成,不能让他走掉。于是我笑着对“上帝”说:“大伯,既然你要买两个锅排子,两个锅排子就是六毛钱,不过我会退还你一毛钱的。”
  大伯听后呵呵笑了,他说:“噢,那么两个锅排子你要我五毛钱?这就好这就好,小伙子你挺爽快的。”一边说一边往口袋里掏钱,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才把钱掏出来,然后笑道:“小伙子呀,不怕你笑话,我浑身就带了五毛钱,你看,嘿嘿,小伙子,你怎么就晓得我浑身总共有这么几毛钱呢?”
  其实,我哪知道他满身只有五毛钱?不过当下民事荒凉,一个劳动日的价值才五分钱,不出门办事绝对不会在口袋里装钱,其实,说白了很多时候也是没钱可带的……。
  大伯背着两个锅排子离我而去,望着他驼背的身影我思绪颇多!
  然而,我今天就没有把好不容易才收到的五毛钱带回家……
  及至我回到家里,已经是夜幕降临鸟雀归林的时候,全家人都用满怀希望的目光看着我,弟弟多建悯高兴地说:“哥,那几个锅排子买了?今天晚上我们就能点灯学习了。”妹妹多建树也高兴的笑道:“大哥,你今天辛苦了,从今天开始我家再也不用黑灯瞎火了。”我想弟弟妹妹期盼光明,期盼在一盏明亮的灯火下“悬梁刺股”,奢望到更高的学府里成为莘莘学子中的一员没有错,也许错在我身上。
  弟弟名叫多建悯是想让他长大后多有怜悯的意识,少有淡漠的行为;妹妹小时候叫囡囡,到了十来岁时才叫多建树,这是一个男孩子的名字为此多人不解,之所以叫多建树也是父母的一片心意,一是妹妹人生的面目姣姣身材窈窕,长大后绝对是一个漂亮的女子,父母亲担心她一旦进入社会,社会交往多了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二是寄希望她长大后在事业上多有成绩,她的美丽也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父母的人生经历充分验证了女人生得漂亮既有令人羡慕的一面也有让人觊觎偷香的一面。正因为母亲生得翠眉含娇,丹唇启秀才使她著就了一部坎坷不平的大文章!
  我冲他们嘻嘻笑着说:“,买了!”并伸手往口袋里掏钱。掏啊掏啊,掏尽“江山”终究还是没有掏出钱来。我看着弟弟妹妹那满怀希望的目光,我感到对不住弟弟和妹妹,对不住父亲和母亲,对不住这个家庭,让你们失望了!心想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心里那个急呀猫儿抓似的,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水,弟弟妹妹看我一副窘态问道:“哥,你是不是把钱弄丢了?”我急中生智地说:“你们说我把钱弄丢了?笑话!我把那五毛钱都攥出水来,我怎么会把钱弄丢了呢!咹,你们想一想我怎么会把钱弄丢了呢?莫名奇妙简直莫名其妙!哎呦,我内急,我肚子痛,我要上茅房。”我一边解裤带一边朝茅房走去。我像一个逃兵似的躲在茅房里不敢出来,尽管一阵阵恶臭肆无忌惮的冲击我的鼻孔,我咬着牙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就是胜利,直到他们忘记那卖锅排子的钱,时间在焦虑和担忧中慢慢流逝……
  时间一长,母亲在外面问道:“囝囝,你跑了一天了是不是难受呀?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出来?”我在里面回应道:“我好像拉痢疾,老是拉不完呀!”母亲说:“那你慢慢拉吧,不难受就行了。”我想母亲对我比弟弟妹妹对我亲多了,她毕竟没对我“逼宫”啊!茅房里臭气令我一阵一阵恶心,我想久而不闻其香这句话来只要时间一长那令我恶心的臭气自然就不存在了。坚持再坚持直到最后的胜利!父亲在外面也喊道:“囝囝你是不是病了?你出来看看医生吧!”我说:“不用不用。”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延续,我想丑媳妇终究要见婆婆的,于是我鼓起勇气,像一个临危不惧的战士,我站在一家人面前庄严地向他们宣告道:“卖锅排子的五毛钱,半路上我送人了,送给了一个更需要的人了!”话一出口犹如洪水泛滥,一家人都惊呆了。弟弟和妹妹异口同声地质问道:“你胡说什么,眼下有谁家比咱们更需要这五毛钱呀?只有这五毛钱才能给咱家带来灯光才能给咱家带来光明。”我理直气壮地说:“有,肯定有。”弟弟妹妹穷追不舍地继续问道:“那你说这个人是谁?”我嗫嚅道:“我,我,我着急竟然忘记问人家叫啥名字啦。”弟弟妹妹气得吼道:“你傻呀,你就是白送给人家也得问问这个人叫啥名字呀!”我说:“是的,是该问一问他叫啥名字呀,可我就是没有问人家叫啥名字呀!”站在旁边的父亲见此情此景大概明白了七八份他笑笑替我解围说:“真是的,算啦算啦,你们别问啦。”听了父亲的话我紧张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下来,我慌忙解释道:“我想起来了,我卖完了锅排子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前面很多很多人围着一个老人看热闹,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卖武艺的老人,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无比闪闪发光的钢刀呀,他昂着头张大了嘴巴一下子将着金光闪闪的钢刀插到他自己的口腔里,只剩下个刀把露在外面呀,你们是没看见,那个场面真是惊呆所有围观的人呀!他们睁大了眼睛不敢眨一下眼,张大了的嘴巴合不回来。”弟弟妹妹被我绘声绘色的描述惊呆了,见我突然停了下来忙问道:“说呀怎么停了下来。”窘态的我此时完全放松了下来,于是我又继续说:“这个卖艺老人将钢刀插进自己的口腔后,左手拿一张铜锣右手拿一个锣槌,一边咣当咣当地敲锣一边在场子来回转悠,此时,跪在场子的一个小姑娘向围观的人们述说着,他的母亲得了大病,已是多日茶饭不进了,肚大如鼓,整天疼得呼爹喊娘啊!为给她治病我家早已卖光倒净,向亲家朋友借了一屁股饥荒,要不是我家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我那老爹今年都六十多的人了,怎么肯冒着生命危险将钢刀插到自己的肚子里,供大家取乐呢?大爷大叔大哥大姐们行行好,一分钱不嫌少一毛钱不嫌多帮帮我们吧!说罢双目流下辛酸的泪水。妹妹你是没见,这位姑娘看岁数和你一般大小,**的脸很憔悴,乱乱的头发没梳洗,妹妹你见了也心疼啊!”弟弟妹妹一时都被感动了,妹妹建树说:“我见了也心痛!”。
  我接着说:你们想那个老人,那把长长的刀插在口腔里如果划破了食道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来那该怎么办?如果他因此而跌倒在地醒不过来时又该怎么办?你们说这样的人家不需要大家帮助吗?
  弟弟妹妹异口同声的说:“需要需要,非常需要!”
  此时,我理直气壮的说:“爹,娘,我今天之所以把那五毛钱送给那个老人也是你们平日经常教导我的结果,你们说救人于危难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是吧?”父母亲笑着同时说:“是的,遇上有困难的人就得这么做,你做的对做的的好!”父亲接着又说:“救人于危难等于救一条人命,相当年我要不是遇到那个好心人你爹我能活到今天?囝囝你做得非常对。这个卖艺的老人我知道,他姓乌,是一个鸟字没眼睛的乌,叫乌老三,相当年他和我一块到战场上救过解放*的伤员,唉,要不是今天他家有难处他怎肯耍那要命的玩艺儿啊!”
  我看着母亲那张失去的光泽的脸,艰难岁月雕刻后的痕迹越来越明显,看看她那条补了又补的褪了颜色的裤子,心里酸酸的。回头又看看“残缺不全”的父亲拐着腿踱来踱去,还有那双两个大拇趾露在外面的烂鞋,见证了父亲走过了千辛万苦的路程!心里顿感愧疚。
  父亲坦然地笑着说:“那五毛钱送了人咱也不要心疼,咱家不是还有一些秫秸吗?抽个空儿我再编一两个排子卖掉,五毛钱不是又回来了吗?”母亲欣然地对父亲说:“是呀,我想以后咱到外面多买一些秫秸,你就抽空儿编锅排子,囝囝到市场上去卖,还愁没钱打煤油?还愁点不上灯?到时候院子里有灯屋子里有灯里里外外都是灯,那就是灯火通明啊!”说罢她先笑了,一家人也跟着笑了。要是这样我家以后或许会有一些微薄收入,父亲的手艺也能得到充分的施展,不至于被埋没。我笑着说:“娘,你这样的设想实际上是搞家庭副业嘛!”
  其实母亲规划的是一个家庭梦想!然而,这个家庭梦想不可能一帆风水,一是资金问题二是担心请假赶集问题,再者,集贸市场作为社会主义的*瘤被执法的铁扫帚慨而慷的地打击和扫荡,让人忧心忡忡。不过我想,尽管这把铁扫再威严它也有扫不到的角角落落,况且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父亲目光炯炯说:“我们不要灰心,灰心是没前途的表现!”
  没过几天,父亲将那些高粱秫秸总共编了四张锅排子,我又一次到西洋坪新开辟的集市里打游击。令人高兴的是这次赶集时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遇上工作人员们的驱赶,故而很顺利地将那四个锅排子卖掉了,令我欣喜的是四个锅排子卖了一元二毛钱,平均每个锅排子三毛钱。过了半年的时间后我家拮据的日子有了改善,打煤油点灯祈求光明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同时锅排子编的多了需要的秫秸也就多了,故而我就要到外村去买秫秸杆,父亲也更加勤奋忙碌甚至熬到深夜不肯休息,他的咳喘病也越发厉害了,母亲几次劝说让他歇息不能这样拼命干,可父亲依然坚持干到深更夜静,为的是追求他心目中的那个金色的梦想!
  然而,父母亲的家庭梦想是多么的不现实,闾丘尚山有一天突然来到我家立眉瞪眼的对我父亲说:“多有才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虽说不叫多发财了可你心里老是想着发财,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如果你死不悔改就要没收你家的秫秸秆和锅排子。”当即父亲心里像被刀捅了一下身上颤抖着,说:“闾丘叔这是怎么啦,我家不过就是编了几个锅排子何必如此呢!编几个锅排子是为打煤油点亮灯我们是在追求光明,是想在光明下生活不愿意生活在黑暗中,这何罪之有?”闾丘尚山又严厉的说:“你不要狡辩你搞家庭副业是有罪的,是资本主义尾巴,是*瘤!是社会主义不能允许的,这个*瘤必须割掉!几天后要开批斗会你小心点!”
  回想当年在我父亲多发财外出做生意的时候,闾丘尚山到多家去的次数越发多起来,见了母亲高秀莲直勾勾的盯着,为她的髻横一片乌云,眉扫半弯新月的娇媚面容所吸引,时不时的凑到跟前嗅一嗅,嘴里说着:“好香好香!”还腆着脸献殷勤,起先母亲高秀莲出于对他的尊重开口称他叔长叔短的,后来闾丘尚山的举止行为令她厌恶,就斥他道:“请你放尊重点。”但闾丘尚山并不以为然,时而拿话来调戏母亲高秀莲说:“秀莲,发财到外地做买卖一走半月二十天的你不寂寞?又是新婚燕儿的,要不晚上我来陪你?”几次被母亲高秀莲斥责,闾丘尚山还不知趣,有一次居然趁风大夜黑撬门盗锁钻到母亲高秀莲的房间猛扑在母亲高秀莲身上结果被母亲高秀莲掴了个耳光以致使他恼羞成怒临走时发狠话道:“你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父亲多发财和母亲高秀莲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终于从贫穷的日子里走了出来,光景逐渐好起来,不但盖了四合院而且有了十几来亩土地。这也正好应了当时母亲高秀莲嫁给我父亲时候邻居们所预见的那样,高秀莲是一个福星。同时,还有一句话也将实现那就是母亲高秀莲也是一个祸星。常言福兮祸所依,正因她目如秋水,肤如凝脂,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才引得闾丘尚山的觊觎。
  那一天父亲对母亲说:“你还记得当年咱俩被闾丘尚山囚在牢房里我们看到闾丘尚山身上穿的那一件皮袄吗?”母亲说:“咋能不记得?”父亲说:“那件皮袄的样式和针脚是那么熟悉,分明就是我家当年丢失的东西啊!”母亲说:“也许就是我们当年丢失的东西,只是眼下还没有充足的证据,我看你不如到绥远走一趟看看老房东。”父亲脸上堆满了笑容说:“也好,当年老房东孟根斯嘎对我可是很好啊!”
  趁着冬闲无事父亲决定到内蒙绥远走一趟看看孟根斯嘎。冬季进入数九寒天父亲不畏地冻天寒,不惧冻鼻子冻脸他带好衣物登上一路向北的火车,坐在火车上父亲凭窗而望但见收割完的广袤大地一片苍*,一片疲困,这苍*是大地奉献后的庄严表情,这疲困是大地自我消耗后的韬光养晦……
  今年我家粮棉丰登猪肥羊壮,为感谢大地感谢金秋感谢乡邻。母亲自酿*酒两坛杀猪卧羊邀请乡邻聚餐吃个饭饱喝个酒醉,酒席间乡邻们人人情绪激昂个个面红耳赤吆三喝四畅言生活安逸幸福,述说日子甜美舒畅,此间的红火场面让父母心里荡漾起幸福而欢悦的涟漪……
  对于我家来说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年也是他们最值得留恋的一年,父亲酒后说,这样的日子在未来将一去不复返……
  常言幸福思故人,父亲常常在夜里梦到孟根斯嘎和他拉呱着家常话述说生活的艰难和辛酸。因而他一心到内蒙看望孟根斯嘎老房东。
  解放后绥远已改名叫呼和浩特。三天后他就来到呼和浩特。北方的冬天寒风贬骨沙尘漫天,父亲驻足张望但见街道两旁蓝白相间的蒙古包稀稀疏疏星星点点,酒楼茶肆夹杂其间,依然保持着蒙汉杂居的旧景象。街道寂寥行人稀少,偶尔遇上一个也是皮衣皮裤皮帽子捂得严严实实,似乎想掩饰他们生活的辛酸,掩饰他们憔悴的面容。父亲对于故土重游心情激动,他也顾不得到酒肆饭店里喝一碗奶酒暖暖身子、吃一顿手把肉充充饥解解饿,他先来到一家小商铺给孟根斯嘎买了礼品,并打问孟根斯嘎其人,此店主摇头一问三不知。父亲并未失望继续在大街上游走,他来到另一条大街时见人又打问,终于碰上一位老者,指着前面一家商铺说,那家商铺的主人就是孟根斯嘎,当父亲来到这家商铺时,进入铺内见梦根斯嘎正在和顾客搭话,但见他发有苍色额有皱纹老了许多,父亲主动向前说:“孟根叔我是多发财不认识了吧?赛白脑?”孟根斯嘎一惊道:“你,你是多发财呀!赛赛赛!”于是二人抱在一起。父亲说:“赛白脑,孟根叔我好想你啊!”孟根斯嘎笑着一连串的赛赛赛!父亲见孟根斯嘎在自己的老地方开起商铺,商品琳琅品样多多,孟根斯嘎的汉式砖瓦房屋高了许多房间也大了许多。粉白墙上贴着父亲曾经赠送给孟根斯嘎的那幅苏武牧羊图格外显眼引人注目。父亲叹道:“孟根叔,想不到你还保存着我送给你的苏武牧羊图哩!食雪不离羊,心悬日月光,李陵何以别,涕泪满河梁!赛赛赛!”孟根斯嘎笑着说:“我怎么会不保存好呢?我也心悬日月光啊!这幅图是你的一番心意我当然要好好珍藏啊!”此时父亲心里很感动说:“孟根叔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啊!”当年父亲虽说他身在千里之外做生意可他的心从没忘记过家乡。孟根斯嘎说“蒙古包里摆商品不好啊,所以我把这房子在两年前翻修过啦。房子大了宽绰了我就把你送给我的这幅画贴上了,好让我想着你啊!我又在后院搭了两间蒙古包以方便居住。”听了孟根斯嘎的话父亲说:“谢谢孟根叔!”孟根斯嘎又拉着父亲的手到后院边观看,父亲说:“如今解放了日子好过了,又放牧又开商铺的,牧民们的思想观念也改变了,了不起啊!”孟根斯嘎说:“好是好了,可听说*府又要取消个体经营,商铺不让开,牛羊也不让个人放了要归大集体放牧让人揪心啊!”父亲说:“既然国家有了这个*策我们就要响应!”孟根斯嘎说:“南方有没这个*策?”父亲笑道:“一个国家怎么会有两个*策呢?老家也一样土地要归集体耕种,商铺也要由集体经营。是取消个体一切都要集体化!”
  孟根斯嘎见父亲特来造访十分惊喜和热情,先喝了奶茶后有炖了手把肉,席间孟根斯嘎说,当年抢劫我家财产的那伙强盗早被*府抓捕后并判了刑,其中就有司马臭蛋。父亲长长叹口气说:“司马臭蛋跟我四五年,当年我是很器重司马臭蛋的很想把他培养成个人才,可他不争气令我失望啊!”
  孟根斯嘎说:“后辈子孙争不争气得看根子正不正,如果根子不正岂能结出好果子来?这和一棵果树是一样的道理!”
  父亲说:“孟根叔,我想看一看司马臭蛋去。”孟根斯嘎听了父亲的话很吃惊地说:“什么?你还要去看司马臭蛋?他是一个背叛师门的无赖之徒害得你还不够吗?”父亲叹口气说:“唉—,要说吧他让我挺伤心的,我又想当初他也许是一时糊涂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可他和我毕竟师徒一场。”
  孟根斯嘎一再劝说父亲,可父亲没听孟根斯嘎的话,决定到法院打听司马臭蛋在哪里服刑,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打问到司马臭蛋不在呼和浩特而是在集宁监狱里服刑。于是父亲辞别孟根斯嘎坐火车来到集宁监狱。
  集宁不愧是一个寒冷的地方,那天北风萧萧雪花飘飘,父亲逆风雪而行,走在冰一样的路上兀自笑道:“这里比呼和浩特冷多了,早有一则笑话说在集宁撒尿时得用棒打否则就冻住了。”
  当司马臭蛋见到来监狱看望他的是他曾经的师傅多发财时便立即下跪磕头说:“师傅我不是人我有罪我对不起你!”父亲说:“臭蛋你抬起头来让我看一看你。”臭蛋把头埋在地上说:“师傅我无脸见你。”父亲说:“今天师傅不怪你,你抬起头来我有话问你。”但见臭蛋面目憔悴,胡子拉茬的,他涕泪交流地说:“师傅,那一年我伙同强盗抢了你家的财产就和那伙强盗聚在一起胡作非为,后来又抢劫了几家有钱的人家直到落网。愧不该听我舅舅的话。”父亲又问道:“第三年头上你不是回过一次家嘛?回家时不是也带了不少的东西吗?”臭蛋说:“是的,那年回家我舅舅说,你即使学会了做买卖那也得一点一滴一年一月的积攒,牛年马月恐怕也难以好过起来。做人脑子要灵泛,该出手时就出手。”
  父亲沉默片刻说:“你判了几年呀?你父母没来看一看你?”臭蛋说:“判了八年再有三四年就出狱了。去年我爹来看过我一次。”父亲心事重重地盯着臭蛋想,臭蛋本来有个美好的青春年华,凭着自己的一份好手艺过个安逸自足的日子也不难,可他剑走偏锋走上了犯罪的道路,葬送在高墙铁窗内,严苛的狱中纪律繁重的体力劳动,被法律这把利剑碾碎了的人格尊严荡然无存,令人涕流唏嘘。父亲又一想这样也好,对臭蛋也是一次心灵的救赎和人格的重新塑造!父亲见臭蛋穿的单薄,身子抖抖索索的。集宁的冬天特别寒冷气温往往在零下二十五度甚至三十度,临走前父亲买了一件皮袄和食品送给臭蛋,臭蛋一见皮袄,就失声痛哭道:“师傅,我有罪!”臭蛋哭了一阵哽咽着说:“那年我伙同盗贼们抢劫了你家的财产的第二年我爹了来了一次内蒙,临回家时我让他带回两件皮袄,我也不知道他穿来没穿……”父亲抹把眼泪叹口气叮嘱说:“不用说了,臭蛋,你还年轻来日方长要听*府的话好好改造。”
  我家原本是中农成分后来怎么又成了富农呢?这还得从三年大饥荒说起。
  话说那一年大饥荒从天而降,一时树叶草根被饥饿的人们吃得一干二净,连地上的昆虫也吃得所剩无几,中*者有之,脸有浮肿者有之,处处见携妻带儿的逃荒者四处流浪……是什么原因造成如此最大的饥馑?理所当然的要追责!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老天爷,老天爷的责任最大!占了七分,雨水分配极不均匀,北方土地干裂稻秧枯*,南方则洪水横流人畜受伤。追责老天爷也只好不给它烧香不给它磕头再无可奈何;其二是人灾,人灾占三分,(后来又说天灾占三分人灾占七分莫衷一是。)既然是人灾那就得追究人的责任。若是阶级敌人搞破坏处理起来简单戴帽子斗争坐牢甚而杀头!内部矛盾处理起来比较复杂,批评教育,罢黜,以观后效……
  那年夏天,掀起了教育群众的运动闾家村大队来了一个工作组,名叫歆*,上级对他的印象是勤*务实,故而领导让他下乡蹲点给他的任务是在三年之内必须把生产很快搞上去而且粮食还要翻一番。对于如此艰巨的任务他歆*感到肩上“亚历山大”。既然是教育百姓的运动召开群众大会宣讲上级各项农业*策鼓励大家艰苦劳动为国家多打粮食支援世界革命拯救水深火热中的人们的讲话是必不可少的,他一再强调说:“集体是我们大家自己的集体谁也离不开这个集体所以我们要把这个集体当作自己的家,只有这样才能把集体搞好!只有这样才能为国家多打粮食,只有这样才能搞世界革命,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在水深火热中的穷苦人们得到解放……”然后他让群众分组讨论并人人表态。闾丘尚山讲道:“我们下地劳动磨洋工是要不得哩,我们是在给自己干活不是给日本*子干活,不是给地主和富农们干活,为了很快把生产搞上去订个严格的劳动制度很有必要的,完不成定额的就要罚,太阳没出以前出工看不人影儿时才能收工,迟到早退的或有能劳动的不参加劳动的人先是以教育为主屡教不改的就要扣口粮,记住了吗?”会上一片哗然,有人说:“还要扣口粮?我们一天平均不到八两带皮的糙粮让我们怎么劳动?还要延长劳动时间?”当时闾家村在生产上尤其是在生产粮食上是最差的大队,也就是三类队。平均亩产不到二百斤缴了公粮留下明年的籽种和牲畜的饲料外社员每人一年的口粮不到二百斤,这二百斤还是带皮的糙粮,这二百斤糙粮有百分之九十的是红薯。
  工作组歆*了解闾家村的具体情况后感到问题严重,既然各村推行的是一个农业*策,头顶的是一个蓝天脚踩的又是一样的土地,为什么闾丘村与其他村差距如此之大?这个问题必须追责,既要问责社员更要问责村干部,尤其是第一把手。
  歆*晚上认真地思考了半夜,总结了几点意见,他感到眼下的生产方式严重束缚了生产力的发挥。他到地里转悠了几次看到自留地的庄禾普遍好于集体的,这是一个不难看出的问题,那就是生产方式的问题!对于这个生产方式的问题他苦于只能心里明白而不能明说,同时他感到自己也没有其他合乎当时国家*策的能使生产好起来的最佳办法。他又想除了其他原因外与大队干部领导不得力也有很大关系!于是他决定问责大队干部,现今的大队支书就是闾丘尚山。
  闾家村大队委员会是在一个雨天召开的,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屋檐滴滴答答不紧不慢的流着,早一步来到大队委会办公室的委员们将淋湿了的衣服本想寻个地方凉一凉可墙上没有木橛子只好将衣服搭在自己的胳臂上捉虱子,你捉一个我捉一个只听被捉的虱子在两个指甲里一压便“香消玉碎”了,闾丘尚山捉了一个虱子说:“你们看我的这个虱子吃的像个小肥猪。”委员们近前一瞧都“啊”的一声说:“尚山,我们逮了好多的虱子没一个如你的大。”众人都笑了。站在前面的歆*见委员们都在捉虱子自己也感到身上痒痒的于是说:“我也和你们凑凑热闹,看我捉个大的。”说罢就翻开衣服在衣缝里寻找,不一刻委员们只听歆*“噢”的一声,说:“尚山,你看我的虱子大还是你的大?”闾丘尚山近前一看惊道:“唉呦,领导,我的虱子和你的虱子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来来大家都来看看。”委员们近前一瞧也都惊叹了说:“尚山你的虱子像个小肥猪,领导的虱子简直是个大象哩!啧啧!”听了大家的话歆*也笑了。有个委员笑道:“看来官儿越大身上的虱子也就越肥喽!因为你们身上的血脉多呀!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大家都呵呵笑了。闾丘尚山冲歆*笑笑说:“我们还吃不饱肚子它倒把肚子吃的鼓鼓的,可恶!你喝我们的血我吃你的肉!”说罢将歆*手中的虱子拿到自己的手里继而放到自己嘴里只听“嘣”的一声响虱子便粉身碎骨了。闾丘尚山又冲歆*笑道:“领导,虱子是寄生虫太可恨,我们必须以牙还牙!既然是寄生虫我们必须彻底消灭它!”
  这时候有个姗姗来迟的委员拿着一双鞋在外面“啪啪”地拍打鞋上的烂泥,听到办公室里委员们在呵呵笑个不止,不知所以然地一步踏进室内说:“看你们高兴得成这样有啥大收获啊?”闾丘尚山说:“收获可大哩,我们大家都在捉虱子哩,虱子是我们身上的寄生虫!地富反坏右是我们社会主义的寄生虫!”听了闾丘尚山的话有人说:“尚山的话总是那么尖锐!”歆*笑了说:“这个说法很普遍。不过我们今天不讨论这个话题。”歆*的脸突然阴郁得和屋外的天一样就差下雨了,他那双睁圆了的大眼睛实在叫人心里生惧,他没有像其他干部在讲话以前装腔作势地大声咳嗽一下,开口他就大声的质问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你们说一说闾家村的粮食为啥上不去?粮食上不去是谁的责任?”其声音格外严肃,众委员听了他的话不由一怔,心里捉摸着这是追责干部的工作到位不到位。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捏在手中的虱子也忘记怎么处理,不小心又掉在地上由它自由爬行去寻找新的宿主。委员们拿眼盯着歆*的脸,歆*的脸依然阴云密布,一时无人打破沉默只听着屋外面的雨水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让人心里惆怅。
  “尚山作为支书你先做个初步检讨,你是怎么领导大家搞生产的?”歆*见委员们一个个沉默无语大感不满地说。闾丘尚山感到自己作为第一把手责任要大于其他人,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闾家村的生产没有搞上去主要是我没领导好希望领导和大家批评!”新*说:“尚山既然是做检讨你要说的具体些不要笼统的说没领导好,比如在工作中那件事没有做好?”闾丘尚山说:“我知道我没领导好所以生产就没搞上去因而粮食也没搞上去影响国家建设,影响我们闹世界革命,还让大家吃不饱肚子。”歆*继续追问道:“到底是大家呢还是有那么几家还吃不饱肚子呢?”闾丘尚山说:“还有些人家。”歆*又说:“这些人家为啥吃不饱饭?”闾丘尚山说:“有几家原来是地主,这几家都是光棍汉,当年因出身不好没找下媳妇,他们正是三四十岁年纪吃得多,所以吃不饱饭,还有的是劳动力多的人家对目前的粮食分配有意见。”
  歆*继续说:“还有呢?我怎么听说有一家的姑娘十来天不上工不参加劳动?是怎么回事?”闾丘尚山说:“这是一家地主叫柯老七,是被改造的对象,那天我骂他说你这个地主是怎么当的?居然让你的闺女没裤子穿?是不是还想让我们斗争你几天你才老实?你知道吗?你这是给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抹黑!他低着头只顾哭泣流泪不敢说话。”一个委员说:“我们去过他家一次柯老七说他家闺女没裤子穿没法出门参加劳动。你看,我们再讲阶级斗争是纲其余都是目,也不能让地主家的闺女光着屁股出门参加劳动吧!”
  新*一听满脸阴云密布顿时有点恼火,于是提高了声音说:“什么?一个大姑娘家没裤子穿?我们建国已经十几年,在农村竟然有大姑娘穿不上裤子的事情!我们的工作太失败了,尚山,你这个书记是怎么当的?你失职,为此事你要作检讨!”有个有点文化的委员说:“柯老七家的闺女原来上中学快毕业的时候上级出了*策规定凡出身不好的一律不准继续上学,因而也就只能回家务农,听说学习挺好的,在班里名列前茅,她叫柯原,人家说她是一个简约不浓艳,率真不媚俗的闺女,人生的眉清目秀的白白净净的脸蛋,也挺聪明,据说还会作诗什么的,她的名字叫的内涵丰富,柯原即可冤,一只兔子没有头怎能不冤?可冤枉哩!村里年轻人们传颂着她的诗:啊,沙河,母亲,是你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我们的身体,今天,女儿踏上充满荆棘的山路,去探索生活的秘密……,同样在上学柯原怎么那么出色呢?原来小时候在村里受伙伴的欺负,地主长地主短的骂她,到了学校也受同学们的歧视和孤立,她唯一的选择就是都默默的忍受,把泪水吞咽在肚子里,她暗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还不是千锤百炼终成钢?可惜柯原这闺女都二十五六了还没嫁出去。”言后笑着。
  尚山说:“柯原这闺女一向清高,她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出身好的瘸子拐子瞎子聋子歪瓜裂枣的人家闺女不愿意,听说咱们村有个出身好的穷小子叫闾丘福义(背后人称驴毬福义)和柯原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怕自己的*治前途受影响就不敢娶柯原做新娘。”另一个委员说:“其实地主富农的子弟们也有出色的,可又怕嫁给地主的子弟会一辈子受歧视,一辈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故而就耽搁了下来,要不是当年搞土改人家地主柯老七的闺女怎么会没裤子穿呢?是不是?”
  歆*说:“一个大姑娘没裤子穿这么大的事没人管?*府每年都有救济粮和救济款,这些救济粮和救济款去了哪里?”尚山说:“*府拨下的救济粮和救济款是发给贫下中农的不是发给地主和富农的。发错了是个阶级立场问题,谁敢发给没裤子穿的地主呢!在这个方面我们是宁左勿右。”
  新*沉默了片刻说:“好了好了,这个问题我来解决,下来把我的工资拿出十元钱来让柯原扯几尺布做条裤子,我不怕犯错误!”
  有一个委员说:“还是领导有魄力,事必躬亲。咱们还说粮食的问题吧,从大跃进以来生产队的粮食就没有分到群众手中过,吃的是大锅饭,到了一九五九年的后半年生产队没有了粮食大食堂倒灶了,社员还得自家做饭,可家里的锅瓢刀案饭勺都被没收炼了钢铁,即使有了锅瓢刀案也做不出饭来,因为家家无粮户户没菜,忍饥挨饿还不是铁板钉钉?既然群众吃不饱肚子能有劳动积极性?”
  此时又有一个委员说:“咱们闾家村里有个姓闾的老贫农三天没吃上一口饭他骂道,过去给地主当长工一天三顿饭还管饱肚子呢,要不怎么给他下地干活?可今天到了自己当家作主人的新社会倒饿起肚子来,饿着肚子咋能干活?”又一个委员说:“过去的地主雇长工时先看他能不能吃饭,能吃饭的就雇他不能吃饭的就不雇他,书上说长工吃的饭稀的能照见月亮纯粹是罔顾事实,胡编乱造,那么稀的饭长工吃了能给他干活?”
  歆*依然是阴云罩脸,说:“此话题打住,不准在大街上乱说,咱回头再说劳动力多的人家粮食不够吃,缺乏劳动积极性这恐怕是一方面的原因吧。”
  闾丘尚山说:“我还要说两句,刚才有人说的话是地地道道的反动话,我们当下虽然饿肚子但是我们饿的是无产阶级的肚子,饿的是社会主义的肚子,是光荣的!是史无前例的光荣!是伟大的!是史无前例的伟大!给地主当长工能吃饱肚子,可这个饱是地主资产阶级的饱,是丧失无产阶级气节的饱,是可耻的,是反动的!我们是不是要查一查那个人的上三代?只要他的上三代有点问题就该给他戴个现行反革命帽子,给于无情打击!即使老贫农也不行!另外,咱们村眼下口粮是按人头分配的不是按工分分配的,所以小孩子多的人家口粮够吃,但也没有多少富余,说到底主要是粮食打得少。”
  歆*继续说:“今天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尚山,今天的问题一是按人头分粮食合不合理,二是粮食为啥搞不上去在座的各位你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作为主要领导的闾丘尚山。”
  闾丘尚山感到歆*主要是追究他的责任,又一想生产搞不上去其原因很多,怎么单独追究我们的责任呢?他歆*今天既然要送给我一个“大礼包”,我先收下这个“大礼包”再说,于是他说:“是的,生产搞不上去我有责任,有很大的责任我检讨,可我也紧紧跟着*府走的呀,并兢兢业业地执行上级农业*策的。”说罢皱紧了眉头。
  歆*说:“既然你们村和别的村是一个*策是一个天又是一个地为啥生产迟迟搞不上去?不要找借口这个责任你最大下来你先做个深刻检查然后再做处理。”闾丘尚山想要是这个检讨达不到歆*的要求挨骂是小事罢了我的支书才是大事。闾丘尚山回答说:“首先是我领导的不好,我一定做检讨认认真真地检讨,其二是还有别的原因,我也不能不说一说,比如阶级敌人搞破坏,他们看到生产搞上去他们心里就不舒服,想着办法搞破坏,它的危险性它的反动行对我们的生产影响很大,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我就没有及时重视起来需要领导多批评。”
  歆*盯着他说:“尚山你能否说的具体些。”
  闾丘尚山想这个歆*是怎么啦,为啥老跟我过不去过去做报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什么工作没搞好不都是说阶级敌人搞破坏造成的吗?要什么具体不具体的真是的。于是他说:“像我们闾家村就有一两家地主子弟常常在人们跟前说他们吃不饱饭,说按人头分粮不合理,小孩子不劳动就省粮我们劳动强度大就费粮,你们看我们今天这么好的社会这么伟大的社会可他们就是说吃不饱肚子,乱说乱动这不是在给社会主义抹黑吗?这不是反攻倒算吗!这不是在搞破坏吗?像这样的人我们要批斗要狠狠地批斗,打打他们的嚣张气焰,这方面的工作我就做的很不够,另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广大群众们的劳动积极性没有调动起来。”其中一个干部说:“按人头分粮食有它不合理的地方下地劳动的人劳动强度大肯定费粮食,这句话并不反动说的是实话,主要是劳动力多的人家有意见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嘛,当然就影响了他们的劳动积极性。生产队里超支的人家都是孩子多的人家到了秋后超支的人家拿不出钱来,劳力多的人即拿不到卖力气挣的钱,这个钱即是工分钱,血汗钱,这个血汗钱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劳力多的人家能没怨气?当然只是一方面,我们村生产之所以搞不上去我认为,除了劳动积极性不高外社员们普遍缺乏集体主义思想,所以虽说每天上工其实是在磨洋工,油瓶倒了谁也不扶不关我的事嘛!有大家呢!”又有一位委员说:“生产搞不上去也不能说是坏人搞破坏造成的这是不客观的,是一种推卸责任的表现,说一句不怕犯错误的话正是受管制的人们下地劳动才肯下力气,他们往往像老牛一样一个顶两个干活呢!当然他们是在群众的监督下劳动改造的。”又有一个委员说:“说一千道一万我以为大家都没说到点子上,我们要解放生产力,大家想一想自留地庄禾为什么好于大集体的?说到底自留地是个体化而大集体是集体化,这就是说目前的生产方式有问题,吃大锅饭不行,得开小灶,如果把集体的土地承包给每一个家庭同一个天同一块土地粮食就会翻一番!”有委员赞同此意见说:“眼下的*策严重的束缚了生产力,你们想一想地里种什么是上级领导指派的不由老百姓,秋天收了粮食国家收回去归了粮库也不由老百姓,老百姓的积极性怎么能提高呢?所以造成大饥荒不能一味的追究基层干部的责任!如果把土地承包给每一个家庭粮食既能很快搞上去当干部的也省心不用天天骂社员们出工不出力磨洋工。”
  歆*听了此言论立即说:“这是一个敏感话题,这是包产到户,这种做法是倒退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绝对不行!就此打住。”会场顿时陷入沉默,良久没有人发言。
  歆*见此光景脸色肃然道:“不让你们搞承包制你们就没话说了?”闾丘尚山说:“既然不让搞包产到户那我们就把自留地收回来归大集体耕种!让大家一心泼在大集体上。自有了自由地后就和大集体争水争肥争工,还有许多人家把尿浇到自由地里,咱们当干部的要一心为公只要看见有人胆敢把尿浇到自由地里就毫不犹豫的打烂他的尿罐子。”
  歆*插言说:“我们一个*员干部去打烂社员的尿罐子是有失干部身份的,另外,我们基层干部既需要提高干部素质也需要有良好的教养!这样才能在群众当中树立较高的威信!”闾丘尚山说:“我不这么认为当年革命战士为了革命可以牺牲自己的宝贵生命,我们今天为了大集体也可以不要干部的身份也可以不要干部的形象,更不需要什么素质和教养!所以我们当干部的一定把尿浇到大集体的地里,如有做不到的要重罚!”有委员说:“自留地是按国家*策分给社员们的其目的是为解决社员们的吃菜问题,不能说收回就收回的。到现在我们还在提倡吃饭瓜菜代,你没收了自留地瓜从哪里来?菜从哪里来?尚山,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你光棍一个没媳妇,我媳妇就非要把尿浇到自留地里不可,为这事我先是教育可教育不管用啊!她再三不听话我就骂她她就和我吵架于是我就扬手打她,她一气跑回娘家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家里有个三个月大的的孩子整天哭啊嚎啊,叫人心烦是小事可孩子不吃不喝你怎么办?不能不要这个孩子吧?我只好舍着脸皮到老丈人家磕头赔罪说好话,你说我该怎么办?总不能还要打架吵闹吧!”闾丘尚山说:“我们要以大局为重毕竟大集体是群众的大集体,一切要为这个大集体着想!”听了尚山的话这个委员说:“如果我们非要坚持这个规定我今天郑重提出辞职不干这个毬委员!”
  新*插言道:“国家需要安定团结我们的家庭也需要安定团结,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所以家庭这个细胞不能受损害,我看顺其自然吧!不要为此点小事闹得家庭不和谐。”
  另有委员说:“要说群众把自己的尿浇到自由地里不能说不对,自留地也是地,自留地里的粮食多了也就是说国家的粮食也多了不能说是一件坏事。上级一再提倡多养猪多积肥,可眼下人还饿肚子拿什么养猪?你们不看咱们村里临街的墙壁上写着的大标语:猪吃百种草就怕你不找!笑话!猪吃草吗?”其中一个委员说:“现在我们是人瘦地也瘦,人瘦干不动活地瘦打不出粮食,国家应该多生产化肥,听说国家有点化肥棉花也都白送给兄弟国家啦!”另一个委员插言说:“听说棉花化肥白送给一个叫什么名字的的欧洲小国,欧洲在天涯海角,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可咋又‘天涯若毗邻’呢?我们天天喊着只有兄弟国家富了我们才能富哩!我们饿着肚子一条裤子穿十年,先让别人富起来这是什么道理?”其中一个委员说:“听说我们白送给人家的棉花人家成包成包的又退了回来。”刚说话的那个委员说:“好啊,退回来好了,退回来我们就有裤子穿了!”有人说:“看把你鸟的要穿裤子哩,人家不是不要棉花人家是让咱把棉花给他们纺成纱,然后用纱再织成布人家是要成品!不要原料!”有人叹口气说:“人家怎么那么鸟啊!白喝酒儿还嫌酸。白送给人家咱还得劳其筋骨!”有人说:“这都是小事,人家每年都来向中国要钱,也许你们觉得这事儿奇怪,其实不怪,因咱是老大哥呀!人家不朝大哥要钱朝谁要钱呀?”
  歆*的脸又一阴说:“扯远了扯远了!这些话少说或不说,即使白送了也是国际共产主义精神!我们要的就是这种精神!我们要提高*治觉悟!提高*治觉悟!”闾丘尚山说:“猪吃不吃草咱不讨论,咱讨论的是社员们缺乏集体主义思想是一个很普遍的问题,培养群众的集体主义思想提高他们的思想觉悟,谈何容易?没有三五年十年八年甚至百八十年能收到成效很难肯定。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合不合适?”
  歆*说:“尚山你有什么办法不妨说一说。”闾丘尚山说:“咱们闾家村群众的劳动积极性之所以没调动起来是因为当年民主革命不彻底!”闾丘尚山的一句话一时惊呆了众人。歆*也被他的一句话惊得呆了。
  歆*说:“尚山,你说广大群众的劳动积极性没有调动起来是因为当年民主革命不彻底,此话怎讲?”闾丘尚山说:“你们回答我咱闾家村大队有少人口?”有人回答说:“五千六百八十九口人。”闾丘尚山笑笑说:“对了,五千六百八十九口人呀,可咱们闾家村有几家地主和富农?满算起来才五家啊,合一千一百多人口才有一家地主和富农,这五家地主和富农有多少财产?大家想一想一人能分多少浮财?不想不知道一想才知道咱穷人们分的太少了,甚至有些人家根本就没分到浮财,我想即使有人家分了一点点浮财还不够填牙缝儿哩,这叫狼多肉少,大家想一想咱穷人们在那时候能做到家家满意吗?能做到人人满意吗?没有,根本没满意!”闾丘尚山的话让众人哗然。有人说:“尚山我问你家在当时不是牵了地主的一匹枣红骡子吗?你满意吗?”闾丘尚山爽快地答道:“是呀,我是分了地主的一匹枣红骡子,我很满意我很感谢共产*对我的恩惠,可大多数人家根本就没分到什么浮财。我现在想的是怎么让肉多起来的办法。”
  歆*笑了说:“尚山你说这些在当时没分到浮财的群众们今天该怎么办才能让他们满意呀?难不成我们还要搞一次民主革命不成?”闾丘尚山接过歆*的话茬儿说:“说实话当时的民主革命就不彻底把该划成富农的却划成了上中农,广大群众能服气吗?我是这么想的只有再搞一次民主革命让群众们分点浮财他们心里满意了劳动积极性不也就提高了吗!”
  歆*听了闾丘尚山的话惊道:“再搞一次土改?亏你想得出来,我们今天已经是共产主义了,你简直是异想天开,胡思乱想。”闾丘尚山坚持他的意见说:“我以为只有这样群众的劳动积极性才能调动起来!”委员们一阵沉默后,开始发言说闾丘尚山的意见值得考虑,说不定行之有效呢!
  歆*见大家拿不出有效的办法能使群众的劳动积极性高涨起来,目前他也拿不出更有效的办法能使群众的劳动性很快高涨起来,心想闾丘尚山的想法虽说荒唐但也有一定的道理,是否值得考虑我们还需要慎重!
  会场一时陷入沉寂挠头皮是大家的唯一动作。到底大家在想什么,委员们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歆*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外面的雨水依然下的紧,焖热焖热的没一点风。于是他宣布散会,临散会前他说:“我们今天的会议暂时开到这里不过大家还要继续考虑我们怎样才能让群众的劳动积极性高涨起来。不过检讨是一定要写的,尤其是你尚山。”闾丘尚山听了歆*的话,赶忙点头说:“是的是的,我一定深刻检讨!”
  后来天上的云彩慢慢薄了起来,屋里屋外都亮了许多,于是大家又开始捉虱子……。一顿饭之后,天上露出微弱的阳光。
  众委员们见工作组歆*姗姗而去都长长出口气笑了说:“尚山,真有你的,你的想法虽说是放屁嘣牙,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不愧是个‘*治阴谋家’。”闾丘尚山装作不解道:“你们说我是‘*治阴谋家’?这话从何说起?”众委员们异口同声说:“你还装哩,你以为我们大家猜不透你耍的小伎俩?”闾丘尚山将一个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说:“小声点歆*还没走远哩。”众委员都无声的笑了。
  闾丘尚山独自一人往家里走着他感到此时无比的轻松嘴里哼着小调儿,他想如果他的意见能得到领导重视我不但能躲过这一劫还能让我多年的怨恨得到实现那就是把多进财家重新划成新富农报我当年受辱之仇。当他踏着泥水走到街中央时突然想要去看看苏桂花,几天不见苏桂花不知道她的瞎眼男人在不在家。闾家村有两枝花,第一支,是我的母亲高秀莲,第二支是苏桂花,苏桂花生得乌鬓黛眉杏眼含水,也是个娇娇秀女,尤其是她的眉宇间有颗美人痣更增加了她的诱人之处,只是皮肤黑了一些因而她喜欢点脂敷粉。闾丘尚山本想勾搭高秀莲但母亲高秀莲不买他的帐,于是他像一只猎狗一样在闾家村寻找猎物,这个猎物就是苏桂花,当他得知苏桂花喜欢点脂敷粉时他就经常给她买瓶雪花膏,村里来了救济款每一次都少不了苏桂花的。闾丘尚山几步走到苏桂花的家,见她的瞎眼男人不在便一把搂住苏桂花嘻笑道:“乖乖,我好想你啊,趁瞎子不在弄一会。”此时苏桂花一脸的不高兴她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说:“看你的蹄子上都泥水弄脏我的屋里地。”闾丘尚山嬉笑道:“弄脏了就就弄脏了咱俩先……”说罢就去抱苏桂花。苏桂花恼道:“弄你老娘去,空手套白狼呀?”闾丘尚山腆脸笑道:“你花我的钱还少吗?最近县里来了工作组盯得紧不敢轻易动手,不过救济款快要下来了你不要着急,要着急你就先让我弄一会!”苏桂花说:“我不急你猴急什么?”苏桂花听了闾丘尚山的话才露出一点笑容,闾丘尚山一把楼住苏桂花在她胸前摸来摸去说:“我喜欢你这颗美人痣,你喜欢我这个家具。”苏桂花笑一笑说:“你是一个驴毬。”闾丘尚山说:“你骂人啊,看我弄死你!”言罢二人就滚在一起……
  工作组歆*对于闾丘尚山的提议是否值得考虑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一晚上没合一眼一直考虑假如再搞一次革命能否把群众的劳动积极性调动起来还说不好,真要再搞一次闾家村的新富农肯定要比原来的多几倍!他又想即使群众有呼声想再搞一次民主革命,那也得请示上级*府批准。况且这是个大动作,但他又想这个大动作妥当吗?况且即使有点财产的农户们他们的生产资料早己归了大集体,还有什么浮财可分呢?他不住的苦笑着……,闷热闷热的天气使歆*辗转反则,一身一身的汗水溻湿了薄薄的被子,他撩开被子开门启户来到屋外,但见道路处处泥泞无处下足,黯夜一片寂廖,只好回到蒸笼般的老屋继续他的辗转反则,夜幕沉沉中窗外几只夜鸟在啼鸣。
  几天后歆*终于下定决心写了个报告请示上级*府。一个月后上级领导和他谈话传达了上级精神要他必须坚定不一地去执行上级的*策精神,不过运动的名字不能叫民主革命也不能叫土改叫复查。当然这次运动遭到复查的就不单单是闾家村了……
  灾难终于又一次降临到我家的头上,那天闾丘尚山把我父母叫到大队办公室阴着一副脸说:“多进财当初土改时你躲过去了,你是只狐狸精啊!今天你再狡猾也躲不过猎人的眼睛。”父亲说:“不是我狡猾,我们家的成分是按国家*策落实的。”闾丘尚山说:“今天重新划你家富农也是按国家*策实施行的,不服?”父母亲二人心情沉重叹着气说:“我们不明白为什么土改搞不完了?再说我们家的土地早已归了大集体,我家还有土地吗?”闾丘尚山说:“这不是土改是复查,是复查你们这漏网之鱼的。协会决定现在宣布给你们二人戴上富农分子帽子接收群众的监督改造!”母亲说:“分了我家的财产还要给我们二人戴个富农分子帽子这也太歹*了吧?自古以来没有这么做的,真是丧尽天良!想当年强盗只抢我了的钱财并没给我们戴帽子。”闾丘尚山狰狞笑着又在我母亲高秀莲的脸上摸了一把,说:“告诉你高秀莲这就是革命!当年你抓我的脸还留着痕迹呢!你的皮肤还这么嫩啊!要不要我也抓你几下?”说罢冷笑着转身而去,他的冷笑让母亲高秀莲不寒而栗。
  新*知道通过这次复查闾家村增加了不少新富农,一时心里泛起的波澜让他不知是甜是酸,后来见我父母都戴了富农分子帽子,便对闾丘尚山说:“你胡毬闹,把他家划成富农就够他喝一壶了还要给他们二人戴个分子帽子加以改造这有点太过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赶尽杀绝,他们是子女不而是什么分子。他家的财产是怎么得来的?是一根扁担两只箩筐挣来的。”闾丘尚山尽管有点怅然但也没再说什么,只好又给我父母摘掉了富农分子帽子,为此父母二人对勤*务实的歆*心怀感激,歆*对我父亲说:“你叫多进财这个名字很不适应当今社会,你不如把那个财字改成才能的才字,就叫多有才更合适。”父亲连连点头说:“改得好改得好!谢谢领导!”从此父亲的名字又改成多有才了。
  复查运动使闾家村多了十几户新富农,满足了部分利益人的欲望但他们的劳动积极性并没因此而调动起来,生产依然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起色,庄禾依然是蔫儿蔫儿的无精打采,草多苗少,利益获得者们美其名曰是参加集体劳动其实仍是磨洋工,当然,粮食不但不增产反而有减少的趋势。不过他们毕竟分了一些箱箱柜柜,瓶瓶罐罐,破衣烂裳之类的东西。
  对于这些利益获得者来说,他们从来没丁点儿的意识到这是不得当利益,是不义之财!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时间到了七十年代后期,终于渡过了大饥荒,岁月悠悠生活在大集体里的群众们总是想尽办法为生活增添点色彩,生活的窘困使他们想尽各种办法来改善一下眼下的窘态,于是有手艺的就想耍手艺比如原来学下铁匠手艺的就想打个割麦子的镰刀或锄地的锄头,会木匠技术的就想做个小板凳或吃饭的小饭桌有编织技术的也想编个背筐或锅排子,自己用不完的就想到集市上出卖,这也有了打醋打煤油的零花钱,争来口福争来光明,如此一来既增加了生活的色彩又方便群众使大集体这个大园圃里更色彩斑斓,然而这却堂而皇之的被说成是资本主义尾巴,既然是资本主义尾巴那就坚定不移的革除!决不能让它生长在社会主义的肌体上。于是阶级斗争新动向的矛头又一次对准了小商小贩上,胆敢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就坚决给予无情打击。
  对于社员们来说饿着肚子早出晚归上山下海的干活,只要不天天开批斗会哪怕吃野菜啃树皮就算是天堂一样的生活了,为的是求个平平安安度春秋。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的美梦被现实击得粉碎。目前史无前例的红色激流即将在华夏大地上肆虐,闾家村大队正在成立贫协会,其委员依然是当年闹土地改革时期的那一班人马,几乎全是姓闾丘的人,其中闾丘尚山既是大队的革委会主任又是贫协会的主任,虽说他头发白了皱纹多了但他的斗争精神却依然昂扬。
  随之大街上多了些胳臂上箍红布条子的青年和学生,他们一手拿着小红旗口里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于是大街上到处都是大字报一片红海洋。闾家村成了(呼啸山庄)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混乱,到处是鸡飞狗跳,到处都是流窜的红袖章东家进西家出,手里提的是明朝的古董青花瓷、古书典籍(四书五经)还有郑燮的字画(扬州八怪)雄赳赳气昂昂地扬长而去,口里唱着革命歌曲: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此景此情正置春节期间于是胆战心惊成了人们除夕的夜饭,忧心忡忡代替了人们春节的饺子。
  到了农历二月上旬已经临近春分时节,天气阴麻麻的时而飘点小雨时而飘点雪花,田野上一片肃然,几支大蓟携着小蓟带着满身的芒刺兴冲冲气昂昂破土而出犹如带棱角的青年本想一展英姿,为大地添几点绿色,谁料一场雪花飘将他们扫荡得蔫头耷脑,春光不在;地堰上几株金银花也不甘寂寞怀着纯真的童子之心冲破大地的禁锢,本想在春寒料峭的田野上展现自己的娇媚喷放浓郁的芳香,给人间送来温馨和愉悦,哪曾想一夜北风寒将她们摧残得面目全非,哀怨连连。
  母亲高秀莲和其他地主富农的女人们被囚在一个废弃的羊圈里,脚下踏羊屎,抬头望蓝天,围墙有狗洞,处处有骚味,肠胃咕咕叫,呼呼吹北风。恐惧和无奈低头啜泣是在她们的心理防线的堤坝被冲破之后发生的。闾丘尚山板着一张脸说:“哭哭,让你们来这里不是让你们哭泣,是让你们好好交代你们们的罪恶,还有你们在黑夜里说过什么反动话。”羊圈里有十几个女人大部分是在复查时被划成新富农的家属,她们胆颤心惊浑身抖瑟低头垂泪唉声凄凉。其中有一个老太太姓韩是一个多年的老寡妇年近七十岁,当年她的丈夫当过保长早在解放初期被*府镇压,算是反革命家属,到了七十年代初期复查时她家就被划成富农了。韩老太太有一个儿子上山打柴为生火添灶起早贪黑,不想那天到*山上打柴一去没回来跌到山崖下喂了狼,剩下婆媳孙女三人生活,起初他们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日子过得虽说艰辛但也平安,但闾丘尚山见两个寡妇守护着一个小孙女人过日子人单势薄想乘虚而入,几次到韩家调戏儿媳不成反而被韩老太太斥骂并被驱出门外,自此闾丘尚山怀恨在心。儿媳改嫁他人后,留下个孙女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可想而知她的苦和难是一车拉不完的,早穿衣服晚盖被风喂饭菜雨喂汤,辛辛苦苦为的是给韩家留个根苗,给孙女起名韩无病是让她无病无灾茁壮成长。当年她家被划为富农时她找到闾丘尚山说:“我家自根就是贫农怎麽突然成了富农了呢?”闾丘尚山冷笑一声说:“因你家是反革命家属当年你们一家人喝过穷人们的血!”韩老太太不解说:“当年他当保长挣的是*府发的钱怎么是喝了穷人的血呢?”闾丘尚山说:“那时候的*府是搜刮了穷人的血汗钱,不等于你家喝的是穷人的血吗?”韩老太太叹口气无奈地回到家从此她一概拒绝他人的施舍只吃自己的饭食,白天采一篮野菜果腹,晚上摘几支槐花清心。
  这些地富家庭的女人们被囚在羊圈里已是第五天,她们吃着家人送来饭喝着家人送来的水,唯有韩老太太无人送饭无人送水,倔强的韩老太太拒绝他人的施舍不吃不喝,她忌讳别人的东西以为别人的东西也是血汗换来的,吃了别人东西也就等于喝了别人的血。她躺在地上不言不语。她的孙女韩无病和一群红卫兵学生到广西桂林闹革命。闾丘尚山天天到羊圈里来骂她们不老实不好好交代自己的罪恶,看见韩老太太躺在地上不吃不喝也不交代问题便踢了一脚说:“你想对抗人民对抗*府你顽固到底死路一条。”当她的孙女从广西桂林回到家的时候见到的是她的奶奶已经死在羊圈里。由于公检法也在闹两派不能正常上班,尽管韩无病到派出所报了案,民警也是姗姗来迟,当民警了解情况时韩无病泣不成声地诉说是闾丘尚山害了她的奶奶。三天后解剖出来的结果是绝食而亡,韩老太太的胃里有一团没消化的草团。对于这样的结论韩无病不服,韩无病找到闾丘尚山要他赔她奶奶的命!对于这个初生的牛犊不怕虎的学生他并没多加解释,将她强行扭到囚禁母亲高秀莲的暗室里。
  对于韩老太太的胃里有一团草,这个结果得到了母亲的证实她说是在韩老太太请求她给老太太拔了几根野草,母亲不解说:“婶子你为啥非要吃草呢?”韩老太太笑道:“吃草是无产阶级思想,我要彻底改造思想!”倔强的老太太除了吃了几根屋檐下的野草以外不曾见她吃过别的什么食物。既然她的胃里存有未消化的草团值得责备的应该是韩老太太,你为啥不是一头具有反刍功能的动物呢!假如韩老太太是一头牛或是一只羊那她吃到胃里的那几根野草经过反刍恐怕早已不见了踪影。留给人们猜想的是她之所以吃那几根野草是否是(渴望生活)想从这几根野草里吸收一点点汁液补充体内所必要的营养来维持生命,以便做彻底的交代:她是如何喝穷人的血的……
  被囚在暗室里的母亲已有三天,她憔悴的脸消廋了许多,闾丘尚山那双贼眼盯着母亲高秀莲说:“你在黑夜说了多少反动话?”在这十几个“女犯人”中母亲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她鄙视闾丘尚山她将头扭向一边说:“我们没有说反动话也不敢说反动话。”闾丘尚山冷笑道:“复查时没收了你家的财产你高兴吗?”母亲高秀莲不卑不亢地说:“想当年我家在绥远的财产是在夜里被强盗抢的,而你是在光天化日下分我家的财产。我们的命咋这么苦啊!如果盗贼偷了你家的财产你高兴吗?”听了母亲高秀莲的话闾丘尚山厉声说:“你说分了你家的财产是盗贼?”母亲高秀莲说:“不敢,我没有那么说,我是说假如盗贼偷了你家的财产你会高兴吗?”闾丘尚山说:“那你是不高兴了?”母亲高秀莲铿锵有力地说:“高兴!高兴!很高兴!”闾丘尚山听了母亲高秀莲的话怔了一下,说:“你说的不是真话,没收了你家的财产你还高兴?岂有此理!”母亲高秀莲说:“真有此理!”闾丘尚山说:“此话怎讲?”母亲高秀莲说:“没收了我家的财产分给需要的人我想他们肯定高兴,他们一高兴劳动积极性不就高涨了吗?劳动积极性高涨了生产不就搞上去了吗?生产搞上去了粮食不也就搞上去了吗?当初你提出再搞一次土改的建议的目的不就是让这一部分人高兴吗?既然粮食搞上去了不但支援了国家建设支援了世界革命,而且我门大家的口粮也分的多了人人都吃饱了,你说我家能不高兴?这叫失小利而顾大局!”闾丘尚山本来是想将高秀莲一*引她说出反动的话来好借此收拾她没商量,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超凡脱俗的话来。他心想高秀莲真是一个铁力铮铮的女人,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么大的问题看得如此明白,而且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有水平真了不起!要不是她一再拒绝我我怎么非要划她家为富农不可呢?闾丘尚山在母亲高秀莲的脸上盯了片刻,心里想高秀莲我太喜欢你了正因我喜欢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闾丘尚山继续追问母亲高秀莲,说:“高秀莲只要你说你们一家在黑夜里说过话我们就放你回家。”母亲高秀莲不明白闾丘尚山话里的意思,便说:“人生一张嘴,人长嘴一是为吃饭维持生命二是为交流而说话,既然是为说话那我们一家怎么会不说话呢!”闾丘尚山说:“我是说你们在黑夜里说活来么?”母亲高秀莲说:“白天说话黑夜也说话。”闾丘尚山突然笑了说:“这不就得了嘛,你们黑夜里说话那就是说黑话说黑话那就是反动话,你说反动话那你就是现行反革命!”母亲一听坏了这闾丘尚山是在为我设圈套一心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母亲高秀莲慌忙争辩道:“你们这是什么理论黑夜说话就是说黑话就是反革命?”闾丘尚山不听母亲的争辩依然将她囚在这个黑洞洞的屋子里,闾丘尚山冷笑一声:“这就是革命理论!”言罢拂袖而去。
  母亲高秀莲被囚禁了三天她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也没说一句话也没见到父亲多有才,更没见到她的儿女们。是因为闾丘尚山让人阻拦家人们给被囚禁的人们送饭送水。此时,她的眼泪快要流干了她想她的命运怎么这么苦啊!她想她的儿女们她想她的男人多有才他是否也被闾丘尚山囚禁了而不得出来而咳喘病又厉害了呢?他被囚在潮湿的草棚里一定会使他的腿痛的更严重!我的建康建悯和我的建树他们是否还饿着肚子?
  她躺在谷秸秆上听到有昆虫在爬动的声音,她壮着胆子翻动着谷草秸终于发现是一只蝎子,这只蝎子举起它高高的尾巴雄纠纠气昂昂地爬行着,似乎在寻找猎物。如果在平常的日子里她会大惊小怪地喊一声,而今天母亲高秀莲反而镇静地拿起两根谷杆将这只蝎子夹起扔到窗外……。
  当她将蝎子扔到窗外的时候闾丘尚山一步踏进囚室来,他拍手笑道:“不愧是高秀莲见了蝎子不惊不乍的,有你的。”母亲高秀莲见闾丘尚山身后有一个姑娘被扭进来,一看是韩老太太的孙女韩无病,心里一怔闾丘尚山怎么又送来一个无辜的孩子?你闾丘尚山你是个畜生,你猪狗不如,连个孩子也不放过。闾丘尚山对韩无病说:“你奶奶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她顽固到底死有余辜。”韩无病泪流满面地说:“我奶奶就是你逼死的我要告你,你迫害无辜的人,你罪该万死!”闾丘尚山冷笑一声说:“小闺女你这么厉害你还要告我?你家是富农我让你永远出不去!”说罢在韩无病的脸上拧了一把,嘻嘻一笑出要出门,转身有对母亲高秀莲说:“高秀莲你是个‘囚长’小姑娘出了问题由你负责。”说罢走了。母亲心里如刀扎样痛得几乎要哭出来,闾丘尚山本是个啖腥逐臭窃玉偷香的无耻之徒,为啥能当农村干部?
  她们被囚禁的房屋是早在土改时没收地主的财产一直无人居住,主要是当年这三间房屋里曾经吊死过这家的男主人,时常在更深夜静时有凄厉的*叫声:我冤枉!我冤枉!当年曾有一家姓闾丘的穷人分得这三间房屋,起先高兴得眉开眼笑手舞足蹈总以为空手套白狼白白得了这三间房屋真是天上掉馅饼,他们白天笑晚上也笑,饭也不吃活也不干。如此这样他们就像得了精神病一样,整天的嘻嘻笑,邻居看着不对便劝他们快快离开这三间房屋,说这三间房屋是凶房不能住人谁住谁倒霉。这家人离开这三间房屋时还不时的回头张望,连连叹气说:“我是一个没福人啊!”
  起初母亲一人被囚在这孤独的房间里每当黑夜来临时但见树影婆娑*影憧憧,房屋内时而有嚓嚓的脚步声,但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母亲一时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心想难道真的有*不成?母亲安慰自己说我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即使真有*我也不怕!之后,她在心里祈祷说:“大叔,我知道你有冤屈,你有不能说的冤屈!可我也有冤屈,我也有不能说的冤屈啊!你回头想一想有冤屈又能怎么样呢!你去吧!”然而,嚓嚓之声依然如故,时而在门口时而在房屋的角落……
  此时,天色曀曀,雷声滚动,燕子停止了舞蹈,杜鹃停止了歌唱,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母亲见到抽泣不止的韩无病赶忙上前抱住她说:“无病,我的闺女你哭得让我心痛呀!”说着母亲的泪水潸潸而下,韩无病紧紧抱住我母亲哭道:“娘,我好难受啊!”
  母亲抽泣着说:“孩子你不看天底下哭的不光是你我而是有很多和你我一样的人都在哭,和你我一样的人都在难受!”
  韩无病和我妹妹多建树同岁是一块玩大的,韩家和我家近邻关系相处非常和睦。韩无病自小离开娘跟着奶奶生活时常感到寂寞故而常常到我家找多建树玩耍,我娘也把她不当外人有好吃的也让她和多建树一块吃,韩奶奶老了眼花手抖不能做针线母亲高秀莲就把做好的衣裤鞋袜送给韩无病穿戴,因而,韩无病就把我的母亲当做她的母亲。韩无病这孩子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母亲高秀莲知道当春天刚刚来临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睡梦中韩无病就挎着篮子到野外挖野菜;当炎炎夏日人们坐在树荫下纳凉摇扇言说乡间趣事时韩无病却在池塘边浣洗衣物;当冬天飘飘洒洒的雪花从天而降百虫蛰伏时韩无病却在田野里捡白菜帮子……,是苦難的浆水将韩无病泡成一个美人胚子,她今年十七岁已是脸若银盘,目似水杏,眉不描自黛,唇不涂自红。她又是一个很争气的孩子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她虽说不是洞光习读却也爱书如痴,韩无病又聪明又懂事当年她上学到了二年级时就记住了孟郊的诗,见到母亲时就笑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娘你给我缝的衣服同学们都说好看,嘻嘻!”说罢还要到母亲怀里抱一抱母亲,母亲感动得流了泪。今天对于她的不幸母亲唏嘘不止说:“孩子,你的苦难为娘的疼在心里看在眼里,你在这个窂笼里受难,娘也在这个牢笼里受难,咱两儿俩相依为命,别看眼下雷雨交加迟早有晴天的时候,我们要坚持活下去直到太阳升起。”
  此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浑浊的雨水从房顶哗哗的流下,母亲拉着韩无病赶紧躲到无雨水的地方,多年失修的房屋几乎处处透风漏雨,几坨泥块从房顶落下来几乎砸在母亲的头上,母亲紧紧搂住韩无病并用自己的身子遮挡住韩无病的身子。雷声依然在头顶上炸响迟迟不可肯离去。这是一场罕见的大暴雨一直持续了三天,泥水浸泡着他们的双脚,淋湿的衣服紧紧贴在她们的身上。饥饿和寒冷让母女二人沉在昏迷中,醒来时母亲就不住的念叨:疯狂的雷雨啊你快停下来吧,你要这样继续下去你就成了罪孽,你的罪孽会遭到天下所有人的唾骂!
  三天后雨水停了,天依然阴着浓浓的乌云遮挡着太阳,既然雨停了为啥天上还有浓浓的黑云?闾丘尚山来到囚室见到浑身泥水的母亲和韩无病时笑道:“这就是你们抗拒的结果,放明白点不就没事了嘛,都是明白人吗!何苦遭这个罪呢!”韩无病见到闾丘尚山就扑上去说:“你是杀人凶手你赔我奶奶!”闾丘尚山一把拉住韩无病说:“小闺女还这么泼,看我怎么收拾你。”闾丘尚山将韩无病拉到里间并将一个破烂不堪的门插住,母亲高秀莲见状急忙喊道:“畜牲,你要干什么?”并立即冲到门前瞥见闾丘尚山要撕扯韩无病的衣服,韩无病尽力挣扎并大喊道:“你是个畜牲,你是个流氓!”闾丘尚山一面用嘴亲韩无病的脸,一面用手摩挲韩无病的胸部,并哈哈大笑说:“我让你厉害!”母亲高秀莲顿时怒发冲冠她破门而入,母亲用力将闾丘尚山一把推开,转身把韩无病搂在怀里说:“闾丘尚山你真是个畜生连个孩子也不放过。”此时闾丘尚山大声喊道:“我的手指我的手指,我的手指被你们咬烂了!”喊罢他本想扇韩无病一记耳光却打在母亲的脸上,母亲的脸上立即泛起五个红红的手指印,闾丘尚山冷笑道:“当年你在我的脸上留下几道抓痕,今天我也让你的脸上留下几道痕迹做纪念。”笑罢甩袖而去。母亲见韩无病两唇有血,心里明白,安慰她说:“你做的对!就应该这样对他!他是畜牲!”母亲擦掉韩无病嘴上血迹说:“闺女,你受委屈了,可闾丘尚山是个财狼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还要进一步的害咱们,到时候你不能承认是你咬烂了他的手指,是你娘我咬烂了他的手指你要牢牢记住!”韩无病盯着母亲的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潸潸而下,哽咽道:“娘,我怎么让你受委屈!”母亲说:“为儿女负责是做母亲的责任!你不要争辩!”韩无病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她不能负这个责任她还是个学生她的人生路还长着呢!决不能让她的人生路上有一点点的污迹!
  第二天果然来了两个警察问韩无病说:“是你咬烂了闾丘尚山的手指?”母亲高秀莲急忙拦在韩无病的身前说:“是我咬烂了闾丘尚山的手指,他是一个畜牲他是一个流氓,他要欺负我闺女!”母亲高秀莲的大义凛然让两个令擦愣了一下,说:“闾丘尚山说是这个小姑娘咬的他。”母亲高秀莲说:“是我,不是她,她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咬他呢!”听了母亲的话两个警察交流了一下眼光说:“你们两个都要带走,到了局里再说。”母亲高秀莲拦住警察说:“你们怎么不听啊,是我咬烂了闾丘尚山的手指与我闺女无关,为啥还要带她呢?”其中一个警察说:“现在说不清所以你们两个都要带走。”到了公安局我娘一口咬定说:“当时闾丘尚山正在猥亵我闺女情急之下我就咬烂他的手,他是一个流氓地痞你们一定要惩罚他,与我闺女无关!你们放了她。”此时韩无病说:“是我咬烂了闾丘尚山的手不是我娘,你们放了我娘!”听了韩无病的话我娘立即说:“我的闺女啊!你小小年纪怎么要替娘顶罪呢?咬他手的人就是娘!不是你,听话!”警察如实做了笔录……
  几天后警察放韩无病回家时对我娘说:“鉴于韩无病年幼不到成年人又是上学阶段不再追究她的责任,一切责任由你一人承担。”我娘高秀莲说:“本来就是我咬烂的他的手指,与我闺女无关!”
  几天后警察经过详细调查将母亲定性为自卫,行为恰当,并予以释放。
  在我娘高秀莲被拘留的这那些的日子里闾丘尚山依旧在闾家村跳上跳下。那天闾家村召开批斗大会闾丘尚山将被捆绑的父亲多有才和所有被囚禁的地富反坏右们都站到批斗台上低头认罪。闾丘尚山站在台上高声说:“闾家村的社员们你们看我的手指就是地主和富农给咬的,他们要翻天!他们要我们吃二遍苦让我们大家受二茬罪!我们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红色江山,打倒多有才打倒高秀丽,打倒韩老太太,打倒地富反坏右!踏上一只脚让他们永远不得翻身!”听了闾丘尚山的讲话下面乱糟糟的有的喊口号打倒!打倒!有的交头接耳,有的说,韩老太太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要打倒?有的说闾丘尚山要调戏老太太的孙女却被她烂咬了手指头。有的说,你们看多有才他年轻的时候叫多发财他一根扁担两个箩筐辛辛苦苦做买卖挣了点财产结果被人分了去,这几年又想着搞家庭副业,结果他长了个资本主义尾巴,今天还得挨批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时候几个戴红布条子的青年用车拉来了从地富农反坏右家里没收来的瓶瓶罐罐以及古书字画,还有铁匠打的锄头镰刀木匠做的小板凳饭桌以及我家买来的高粱秫秸我父亲多有才编的锅排子和他编排子用的破蔑儿刀一笼统堆在一起。闾丘尚山趾高气扬地说:“大家看这些东西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铁证,都是资本主义尾巴!我们要坚决消灭这些资本主义尾巴,让它们永远不得再生!”
  正在此时突然来了两个民警走到闾丘尚山跟前说:“你就是闾丘尚山吗?”闾丘尚山说:“是的,你们是?”民警说:“我们是公安局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闾丘尚山一怔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大队革委会主任……”,民警不等他说完就给他戴上了手铐。
  会场一阵骚动,有的惊诧不一,不知所以然,有的幸灾乐祸地说:“咱们的驴毬书记怎么啦?是不是犯了强奸罪?他也有今天,罪有应得!罪有应得!”有的嘿嘿一笑说:“如今也不知怎么了这么个好色之徒也能当书记?真是天大的的笑话!他能当书记毛驴也能当书记!”
  有个胳臂上箍着红布条子的青年,近期以来像个跳蚤一样总是喜欢窜上跳下的,四处流窜很是风光,口里喊着革命口号,他正是那个当年不敢娶柯原作新娘至今还光棍一条对未来*治前途失去信心的闾丘福义,后来无助的他趁月落乌啼霜满天时,又想和柯原重复昨天的故事,揣着那一张旧船票要重新登上柯原的客船,然而,时过境迁,留恋的钟声不在,也没了依旧的涛声,那张笑脸也变成了一片云烟,早已不见了那个当初的夜晚,故而,难以登上柯原的客船……
  登上柯原客船的是一位柯原中学时期的一位发表了数篇小说的文科老师,他们相互倾慕故而喜结连理,今天她也已是一个成名的诗人了。
  闾丘福义也只好接受彼此的改变!想起许多年前的故事,多有悔意和惋惜,今天的他无限懊恼狠狠地划一根火柴,想以此来消除他对生活的绝望和烦恼,他将愤怒转嫁到那堆所谓的资本主义尾巴上,他将那根点燃的火柴狠狠地扔进那堆泛了*的线装古书典籍(四书五经)、古董青花瓷和画卷(扬州八怪)里,瞬间这堆泛了*的所谓的封资修线装古书典籍(四书五经)、古董青花瓷和画卷(扬州八怪)燃起熊熊烈火,浓浓的黑烟在会场上空弥漫,他将从韩老太太家里没收来的活蹦乱跳作为资本主义尾巴的两只大红公鸡扔到烈火中,这两只被作为资本主义尾巴的大红公鸡刚被投入烈火中时还在嘎嘎的歌唱,奓奓翅膀欲跳舞,随着烟火旳升腾一切也就销声匿迹了!腾起的烟火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气味,会场上的人们个个恶心,人人欲吐!片刻之后烈火中所有物件包括郑板桥的“千磨万击还坚劲”的(扬州八怪)开始“难得糊涂”的变形,我家的锅排子以及父亲用的破蔑儿刀还有母亲的家庭梦想也在烈火中开始变形,变形,继而扭曲,扭曲!杨子康,作家,生于中医世家,一生悬壶济世,自幼爱好文学,先后在(天津日报)(文学报)(文学月报)上发表小说散文数篇,出版长篇小说(桃花飘零)。文学月报杂志社

1
查看完整版本: 中篇小说扭曲杨子康内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