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经济史研读:什么是什一税?什一税的意义是什么?事实上,什一的“什一”(Tythes)与十分之一的“十一”(Tenths)是同一个意思,它的本意就是按十分之一比例征收的租税,或者也可以叫做按十分之一比例扣除的财富。这就像对进出口商品征收的关税一样,我们通常叫做吨税或者磅税,而实际上应该叫做“二十分之一税”。但是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什一税不仅仅是指一种赋税,而且它还指这种赋税的用途。例如牧师的俸禄,当什一税是指一种赋税的时候,我们就说这里什一税的意义是牧师俸禄的物质内容,如土地和水上的直接出产物,或者投入到土地和水上的人力、技术、原料的出产物;当什一税是指这种赋税的用途的时候,我们就说这里什一税的意义是指牧师俸禄。除上述两项含义外,什一税还指缴纳这种赋税的方式,即它必须用实物(Specie)缴纳,而不能用货币(Money)缴纳,除非由于特殊的原因或者纳税人自愿缴纳货币。
前面我们在说牧师俸禄的物质内容时已经说过,用以缴纳什一税的必须是土地上的直接产物。也就是说,用以缴纳什一税的必须是成熟可收割的谷物,而不是将谷物脱粒,筛糠,磨成面粉,加水烘烤而制成的面包。
除了以土地的直接产物缴纳什一税之外,也还有其他选择。多产的家畜所产的幼仔也可以用来缴纳什一税,只要幼仔大到可以脱离母畜而独立生存就可以。如果有的家畜所产的幼仔只有一只,那么就可以以货币来代替缴纳了,这种以货币来代替缴纳什一税叫做和解费(Composition)。
刚剪下来的羊毛也可以用来缴纳什一税;如果以猎鸟和捕鱼为职业,而不仅仅是为了娱乐,那么鸟和鱼也同样可以用来缴纳什一税,以此类推。
除此之外,在大城市里,什一税也是一种以货币形式来缴纳的和解费(Composition),其征收的对象是那些使用已经缴纳过什一税的原材料进行生产的工匠的劳动和收益。
因此,当一国的劳动增加的时候,什一税在任何地区都会随着劳动的增加而增加,而劳动的增加是随着或者应该是随着人口的增加而增加的。由于英格兰的人口每两百年就会翻一番,因此在过去的四百年之中,英格兰的人口比原来增长了大约四倍。而在英格兰人的全部开支中,土地地租所占的比例大约只是四分之一,其余四分之三的开支则用于劳动和原料投入之花费。
由此,现在的什一税就应该是四百年前的十二倍了,这可以通过比较国王账簿中记录的不同时期的牧师俸禄的情况就十分清楚地看出来。但是由于土地地租支出和劳动投入支出的比例是随劳动人手的变化而变化的,因此这里面还应该扣除掉一些东西。所以,我们或许应该说现在的什一税仅是四百年前的六倍。也就是说,现在的什一税所能够支付的劳动者的工资,或者所能够养活的人口数,是四百年前的六倍。
如果现在的教区和四百年前的教区相比,在数量上没有变化,也即现在的和当时的教区是一样多的。但是,我们知道,四百年前每个教区中的牧师人数是比现在多的,再加上那些既是信徒同时又兼做牧师的人,神职人员就更多了。而且,由于当时无论是去教堂忏悔的人还是宗教节日,以及教堂的日常事务都比现在多得多,所以当时的教区和牧师的工作要比现在更加繁琐和繁重。现在教区和牧师的主要工作当然还是布道,但采用的是一种新的方法,那就是一下子对成千上万的听众同时布道,而不再像从前那样接受太多的个别人的忏悔,用单独问答的方式解除个别信徒的疑惑,也不再多做关于殡葬死人的事情。
可是,我们看到的明显的事实是,现在的牧师比从前的牧师要富裕得多了。过去做牧师是一种苦行,而现在的牧师,感谢上帝,工作既清闲,生活又奢华。难怪人们都说,当圣杯的质地是木头的时候,牧师的质地是金子;当圣杯的质地是金子的时候,牧师的质地是木头。
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当宗教信仰最鼎盛的时期,牧师的工作是最艰苦的,但现在事情反过来了,就像我们前面所讲的,在律师们几乎无事可做时候,法律看起来却是最绚烂的。
但是,不管教会的财富怎样增加,对于我都是无所谓的,我不会对之有任何嫉妒之心。我只是希望教会能够找到恰当的方法,既稳妥又安定地享有教会的财产而自得其乐。我想有一种方法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那就是教会必须确保它所培养的牧师人数不能超出它所分到的牧师俸禄所能够负担的限度。
也就是说,如果在英格兰和威尔士,一共只有一万两千名牧师的职位,那么培养两万四千名牧师的做法就是不明智的。在牧师们看来,或许教会可以通过改变分配方案的办法,用一万两千名牧师的俸禄来养活两万四千名牧师,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一旦教区培养了超额的牧师,其结果只能是那一万两千名得不到俸禄的牧师不得已去另谋生路。当他们别无选择的时候,对他们来说再容易不过的就是去对人们说,那一万两千名拿到了俸禄的牧师*害甚至杀死了他们的灵*,并且在他们去往天堂的路上给了他们错误的指引。
请相信,这些无路可走的穷牧师在私心的诱惑下,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做得很成功。我们已经注意到,这些拿不到俸禄的编制以外的牧师,往往要比那些能够拿到俸禄的职业牧师更加卖命地传教,他们每个星期传教更多的次数,每天传教更多的小时,每次传教更长的时间,总之他们尽其所能做得比职业牧师更出色。这就好像诗歌里说的:“迫于环境,饥饿的希腊人也能上天。”
这些不能通过正常途径获得俸禄的牧师,他们愤怒,他们痛苦,他们为自己的事业、理想和目标倾注了满腔的热情,并为之孜孜不倦地奋斗,然而他们却只能靠个别的捐助维持生活。这一切都会使人们觉得他们才更正统,更值得尊敬,也更能得到上帝的垂青。可是现在就让我们每个人都客观地来做一做评判,是不是得到上帝的垂青的人就应该得到援助而获得牧师应得的俸禄呢?但是,从近期的经验看,这些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也许你要问了,那么教会怎样才能确保它所培养的牧师人数不超出它所分配到的牧师俸禄所能够负担的限度呢?或者打个比方说,到底我们栽种多少棵果树才是适合我们的果园大小的?我的回答是:如果英格兰能够提供一万两千名牧师的俸禄,包括高级僧侣也在内,那么教会就应该每年只培养四百名牧师,接着我们上面比方说的,就应该是每年在我们的葡萄园里新栽种四百棵果树,这样教会既可以正常地进行它的传教工作,又不会有额外的负担。因为依据死亡统计表上的数字来看,一万两千名成年人每年死亡的人数大约正是这个数字,这里成年人即指那些达到工作年龄的牧师,他们具有一定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可以为自己和他人很好地服务。
上面的讨论我们跑题了,但我之所以要谈论上述问题,主要是为了说明什一税的性质。当然我们讨论上述问题的目的最终是为了说服人们安心地承担他们的税收负担,不要顶风而上;再说得直接一点,我们讨论上述问题的目的和我们讨论其他所有问题的目的一样,最终就是为了维护良好的公共秩序。所以我不觉得我插入上面这样一小段讨论有什么不合适,我只是为了我们“耶路撒冷”的和平。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再谈一谈作为赋税或者捐税的什一税。我想说的是,无论在设立之初它如何是或者看起来如何是一种赋税,但在现在的英格兰它已经不再是了。这正像国王在爱尔兰征收的免役税(Quitrents)一样,现在它也已经不再是一种赋税了,以后它也不会再是了。
在开征了免役税之后的时代,只要缴纳完免役税,人们就可以根据自己土地收益的余额多少,自己来决定自己的花销和开支。这就不会出现因为额外的征税所引发的种种问题。因为赋税之所以会成为人们肩上难以承受的沉重负担,就是由于课征突然。突然的额外课征甚至可以使人们动用武器来反抗,人们会为了逃避人世间的苦难煎熬而不惜一蹈地狱炼火,战争和灾难便是不可避免的严重后果。
现在我们知道什一税并不是一种单纯意义上的赋税,下面我们就仅把它看做是赋税的一种形式或者一种模式,来对它作进一步的讨论。我可以肯定,为了支付全国的公共开支和教会的日常费用,规定人们必须缴纳什一税是最公平和最无害的方法。